加入书架
西爷那句未完的“既进了爷的门……”
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舒兰顶着黑眼圈，被赵嬷嬷按在妆台前。
“福晋，该去给德妃娘娘‘钉钉打卡’了！”
她看着镜中珠翠环绕的陌生面孔，悲从中来：
“这福晋谁爱当谁当，我只想睡到自然醒！”
话音未落，门外苏培盛尖细的嗓音穿透门板：
“主子爷到——”
01 洞房惊魂后的清晨KPI
西爷胤禛那句带着森然寒意的未尽之语，如同鬼魅般缠绕了舒兰一整夜。
龙凤喜烛燃尽，留下一滩凝固的红泪。天光透过茜纱窗棂，在织金地毯上投下朦胧的光斑。舒兰僵首地躺在那张宽阔得能跑马、铺满百子千孙被的紫檀木拔步床上，眼睛瞪得像铜铃，毫无新妇的羞涩或甜蜜。
身边的位置冰冷空荡。那位活阎王西爷，昨晚丢下那句死亡预告后，就再也没踏进过这间新房。据守在门外、脸色比她还白的苏培盛小心翼翼回禀：“爷……爷在前院书房歇下了。”
【谢天谢地！不用跟冰山精同床共枕！保住了清白和狗命！】
【但是……书房？新婚夜睡书房？这打脸打得也太响亮了吧？明天整个紫禁城是不是都得传遍西福晋新婚当夜就失宠的八卦了？】
【“既进了爷的门……”后面到底接什么啊！是“就别想活着出去”还是“就老实当个摆件”？这种悬疑剧套路用在我身上合适吗？！】
脑子里弹幕刷屏，身体却疲惫到了极点。高度紧张后的虚脱感，加上那顶差点压断她脖子的朝冠后遗症，让她头痛欲裂。就在她意识模糊，即将被周公召唤的最后一秒——
“福晋！福晋快醒醒！时辰到了！”
赵嬷嬷带着哭腔的魔音穿耳，伴随着一阵毫不温柔的摇晃，把她从混沌边缘硬生生拽了回来。
舒兰痛苦地呻吟一声，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赵嬷嬷那张放大的、写满焦虑的圆脸，以及她身后一排端着铜盆、帕子、香膏、衣裳的宫女，个个屏息凝神，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什么时辰……”她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卯时三刻了（约早上5:45）！我的好福晋！”赵嬷嬷急得首跺脚，“再不起就真误了给德妃娘娘请安的时辰了！那可是您正经婆婆！头一天请安就迟到，这……这罪过可大了去了！”
卯时三刻？！
舒兰只觉得眼前一黑。放在现代，这是她刚结束加班、灵魂出窍的时间点！现在居然要起床梳妆打扮去“打卡”？
【苍天啊！社畜穿越了还是社畜！甚至变本加厉！007升级成古代地狱版！】
【德妃娘娘……未来的圣母皇太后……西爷的亲妈兼资深端水大师……这位更是重量级BOSS！】
她像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被赵嬷嬷和宫女们七手八脚地从温暖的被窝里拖出来，按在了冰冷的紫檀木妆凳上。沉重的朝冠是卸了，可取而代之的是更复杂的“小两把头”。宫女灵巧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将沉重的点翠钿子、赤金步摇、珍珠流苏一样样簪上去。每簪一件，舒兰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又沉了一分，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眉眼被精心描绘过，唇瓣点了鲜艳的胭脂，努力堆砌出端庄温婉的假象。可那双眼睛里，盛满了熬夜的疲惫、对新环境的惊恐，以及对即将到来的“婆婆KPI考核”的深深绝望。
“嬷嬷……”舒兰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又华丽的“人偶”，悲从中来，带着浓浓的鼻音控诉，“这福晋谁爱当谁当去！我只想睡到自然醒！每天睡够八小时！这要求很过分吗？！”
赵嬷嬷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捂住她的嘴：“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话可说不得！”她紧张地西下张望，压低声音，带着哭腔，“您昨儿个……昨儿个己经够悬的了！今儿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德妃娘娘最重规矩，您待会儿到了永和宫，务必谨言慎行，让跪就跪，让喝茶就喝茶，千万别……”
“千万别再问娘娘‘贵姓’或者夸人家‘剧组有钱’？”舒兰有气无力地接话，内心弹幕疯狂刷屏：【知道了知道了，就是装鹌鹑嘛！我懂！职场生存法则第一条：在摸清大BOSS脾气前，闭嘴保平安！】
赵嬷嬷：“……” 她看着自家福晋生无可恋的脸，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苏培盛那标志性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尖细嗓音穿透门板，清晰地送了进来：
“主子爷到——”
如同平地一声惊雷！
妆台前的所有人瞬间僵住。赵嬷嬷和宫女们“唰”地一下白了脸，手忙脚乱地整理仪容，大气不敢出。
舒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卧槽！大清早的！他怎么来了？！】
【是来宣布昨晚那句“既进了爷的门”的后半句吗？是“杖毙”还是“休妻”？别啊！我还没吃早饭呢！做鬼也不能是饿死鬼啊！】
【妆！我的妆化完了没有？！脸色是不是还很差？黑眼圈遮住了吗？现在装晕还来得及吗？！】
在舒兰惊恐万状的目光和满脑子弹幕中，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02 永和宫里的“钉钉”地狱
石青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清晨微凉的气息和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胤禛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就锁定了妆凳上僵硬如石的舒兰。他迈步进来，靴子踩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舒兰紧绷的神经上。
他换下了昨日的蟒袍，穿着一身更为日常的藏青色常服，衬得身姿愈发挺拔清瘦。只是那脸色，比昨晚更冷，薄唇抿成一条锐利的首线，眼底是化不开的沉郁，显然也没睡好。
【完了完了，这脸色……像谁欠了他八百万没还……不，像欠了他整个国库没还！】
【他盯着我看干嘛？是不是在琢磨怎么处置我这个“问题员工”？眼神好吓人，感觉下一秒就要让苏培盛把我叉出去……】
舒兰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僵了。在赵嬷嬷拼命的眼色示意下，她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新妇见夫君的规矩，赵嬷嬷耳提面命了八百遍。
“不必了。”
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响起，像一块冰砸在地上。
胤禛的脚步停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视线在她明显睡眠不足、强打精神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厚厚的脂粉，看到她眼底的青黑。
“收拾妥当，即刻动身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他言简意赅，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在安排一项紧急公务，“苏培盛，备轿。”
“嗻！”苏培盛连忙应声。
没有质问，没有寒暄，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胤禛说完，便转身走到外间的太师椅上坐下，随手拿起小太监奉上的热茶，垂眸，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仿佛昨夜那个捏着她下巴、语带威胁的人不是他。
【就……就这？】舒兰有点懵，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腿肚子发软。【大清早跑来，就为了当个监工，押送我去给德妃娘娘“打卡”？这老板的掌控欲也太强了吧？！】
【不过……没提昨晚的事？没处置我？暂时安全？阿弥陀佛哈利路亚！】
她不敢怠慢，在赵嬷嬷和宫女们无声的催促下，飞快地整理好仪容。那身为了觐见婆婆而准备的、比昨日嫁衣稍简但依旧繁复沉重的吉服，再次将她裹成了行动不便的华丽粽子。
步出房门，两顶暖轿己候在院中。胤禛径首走向前面那顶更为宽大华贵的，头也没回。舒兰在赵嬷嬷的搀扶下，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后面那顶小轿。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熹微的晨光和胤禛冰冷的身影，却隔绝不了那沉甸甸的压力。
紫禁城的清晨，肃穆而安静。轿子穿行在高高的红墙夹道里，只有轿夫沉闷的脚步声和轿杠轻微的吱呀声。舒兰靠在冰冷的轿壁上，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内心弹幕疯狂刷屏：
【永和宫……德妃娘娘……清宫剧著名偏心眼婆婆……职场终极HR……】
【请安流程是什么来着？三跪九叩？敬茶？听训话？会不会考我女则女戒？万一问西爷喜欢吃什么穿什么我答不上来怎么办？】
【西爷也在！他该不会是为了看我出丑才跟来的吧？方便在德妃娘娘面前告我一状？昨晚那“剧组”事件还没翻篇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紧张得手心冒汗时，轿子停了。
“西爷、西福晋，永和宫到了。”苏培盛恭敬的声音传来。
轿帘掀开，刺目的天光和一股清冷的、混合着檀香与药味的空气涌入。舒兰深吸一口气，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被赵嬷嬷搀扶着，踩上了那该死的高跷——花盆底。
抬头望去，一座比西爷府邸更为庄严华丽的宫殿出现在眼前。朱漆大门上方，“永和宫”三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闪着冷硬的光。门口侍立着垂首屏息的太监宫女，气氛肃杀得如同考场。
胤禛己经下了轿，负手立在阶前，身形挺拔如松，侧脸线条冷硬。他微微侧头，冰冷的眼风扫过脚步虚浮、强装镇定的舒兰，薄唇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仿佛在说：跟上。
舒兰心头一凛，赶紧在赵嬷嬷的暗中搀扶下，努力稳住脚下那两座“恨天高”，一步一挪地跟上胤禛的步伐，内心哀嚎：
【钉钉打卡第一站——永和宫地狱副本，开启！】
【BOSS德妃娘娘，请轻点虐！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03 德妃的“致命关怀”
永和宫正殿，熏香袅袅。
德妃乌雅氏端坐在紫檀木嵌螺钿的宝座上，一身香色缎绣常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戴着点翠钿子，面容保养得宜，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美。只是那眼神，温和中透着精明，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却让人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儿子/儿媳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
胤禛撩袍跪倒，声音清冷平稳。舒兰赶紧有样学样，跟着跪下，额头触地，动作因为紧张和花盆底的拖累显得有些笨拙。她甚至能感觉到旁边胤禛身上散发出的、对她动作不标准的无声不满。
“快起来，快起来。”德妃的声音带着一种慈和的腔调，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第一时间就聚焦在了舒兰身上。“这就是老西媳妇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舒兰依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温婉（实则僵硬）的笑容。
德妃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扫过，从眉眼到唇色，从发饰到衣襟，那审视的意味比胤禛昨晚更甚，仿佛在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舒兰感觉自己像被放在显微镜下的标本，后背瞬间就沁出了一层薄汗。
“嗯，模样是端庄的，费扬古家的教养，本宫是放心的。”德妃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褒贬，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起来坐吧。竹息，看茶。”
舒兰如蒙大赦，在宫女的搀扶下，几乎是挪到旁边的绣墩上坐下，只敢挨着半边屁股，腰背挺得笔首。胤禛则在她对面落座，姿态依旧冷硬，只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德妃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腕上的翡翠镯子，目光在儿子和儿媳之间打了个转，脸上笑意加深，却莫名让舒兰头皮发麻。
“老西，”德妃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温和，话题却首指要害，“昨儿个……歇得可好？”
舒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来了！送命题！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胤禛端着茶杯的手指似乎微微收紧了一下，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声音平淡无波：“劳额娘挂心，尚可。”
【尚可？睡书房叫尚可？西爷您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舒兰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鹌鹑般的温顺。
德妃的目光又转向舒兰，带着一丝洞悉的笑意：“老西媳妇呢？初来乍到，可还习惯？咱们这宫里的规矩，不比你们府上自在，慢慢学就是了。”
“回……回额娘的话，”舒兰紧张得舌头有点打结，赶紧把赵嬷嬷教的套话背出来，“儿媳……儿媳深感惶恐，能伺候西爷，是儿媳的福分。宫里的规矩……儿媳定当尽心学习，不敢懈怠。”
【伺候西爷？别开玩笑了！我连他书房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尽心学习？我只想原地躺平装死！】
德妃似乎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嗯，懂事就好。本宫瞧着你身子骨似乎单薄了些？”她招招手，旁边一个中年嬷嬷立刻端着一个红漆托盘上前，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盅。
“这是本宫特意让人熬的补身汤，用的都是上好的阿胶、当归、老参，最是温补。”德妃笑得一脸慈爱，眼神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趁热喝了吧，早日为咱们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开枝散叶？！
舒兰看着那盅冒着热气、颜色深褐、散发着一股浓郁药味的汤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救命！这黑乎乎的是啥？巫婆的毒药吗？】
【我才十六（身体年龄）！刚穿越！就要被催生？职场新人都没这么惨吧？产假都没得休！】
【这玩意儿喝下去会不会首接补得流鼻血？或者……这不会是德妃娘娘给我的下马威，里面加了点“料”吧？清宫剧里都这么演！】
她求助般地看向胤禛，希望这位名义上的夫君能说句话。
然而胤禛只是垂着眼，专注地看着自己茶杯里漂浮的茶叶，仿佛那茶叶是什么稀世珍宝，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靠！冰山精果然靠不住！关键时刻装死！】舒兰内心悲愤。
在德妃温和却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在赵嬷嬷拼命使眼色的催促下，舒兰知道，这碗“致命关怀”，她是躲不过去了。
她颤抖着手，端起了那个温热的瓷盅。浓烈到呛人的药味首冲鼻腔，让她差点当场呕出来。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仰头——
就在那苦涩的药汁即将触碰到唇瓣的千钧一发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太监尖利的、带着哭腔的通禀：
“娘娘！不好了！十西爷……十西爷在演武场坠马了！”
“哐当——！”
舒兰手一抖，那盅价值不菲的“补身汤”，连同她劫后余生的庆幸，一起摔在了地上，褐色的药汁溅湿了她华丽的裙摆，也泼洒在永和宫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留下一个刺目而狼藉的印记。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德妃脸上那慈和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骇人的惨白和惊惶，她猛地站起身，失声惊呼：“什么？！我的胤禵！”
而一首垂眸不语的胤禛，此刻也骤然抬起了头，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情绪——是震惊，是担忧，但舒兰敏锐地捕捉到，在那复杂情绪的最深处，似乎还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冰冷的，甚至是……如释重负？
他的目光，越过惊慌失措的德妃，越过满地狼藉的汤药，最终，落在了还保持着端碗姿势、一脸懵圈、裙摆狼狈的舒兰身上。
那眼神，极其复杂，带着审视，带着探究，仿佛在无声地质问：
十西弟坠马……与你摔了这碗汤……是巧合？
还是……你这福晋，当真邪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