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木门被拍得哐当作响时,苏砚棠正替顾寒洲整理剑穗。
那声响像块淬了冰的石头,砸得她后颈发凉。
顾寒洲的手先她一步按上剑柄,剑鞘与木案相碰发出轻响,惊得烛火晃了晃,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裂开细纹。
"苏姑娘!"门外传来驿站掌柜嘶哑的唤声,混着夜露的湿冷,"是我老周!"
苏砚棠快步拉开门闩的瞬间,老周踉跄着栽进来。
他左袖浸透暗红,指缝间还滴着血,鞋底沾着山路上的碎石,每走一步都在青砖上蹭出刺啦声。"黑鸦楼......"他攥住苏砚棠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们买通了守山门的弟子,明日黎明突袭沧澜阁。"
顾寒洲的剑己出鞘三寸,寒光映得老周脸上的皱纹更显深刻:"目标?"
"顾少宗主和苏姑娘。"老周喘着粗气,额角的冷汗顺着刀疤往下淌,"我在他们酒里下了蒙汗药才溜出来,可最多撑到子时三刻......"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腹抹过唇角,是暗红的血沫,"对不住,来晚了。"
苏砚棠按住老周的肩让他坐下,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战斗加速冷却时间缩短,可连续使用两次。"她指尖微颤——这是系统崩溃后第一次给出有效提示。
顾寒洲的目光扫过老周的伤口,突然抽剑割断自己的束发带,动作利落地替老周包扎:"你救过沧澜阁商队,这是我该做的。"
老周望着少年人认真包扎的模样,眼底泛起泪光:"当年那批药材......原是夫人让我......"
"老周!"苏砚棠突然提高声音,指尖在桌下轻轻叩了叩——顾寒洲的身世是他心底最软的伤,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老周立刻噤声,攥住她的手微微发抖。
"去后堂歇着。"苏砚棠将老周扶进里间,转身时见顾寒洲己将剑穗重新系好,剑穗上的青玉坠子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抬眼望她,眼底的冷硬褪成清霜:"你我去阁前竹林设伏。"
"迷香粉。"苏砚棠从袖中取出个青瓷瓶,瓶颈系着她亲手编的同心结,"风向口撒半瓶,剩下的留着应急。"
顾寒洲接过瓷瓶时指腹擦过她的掌心,像片被山风卷着的竹叶:"你躲在第三株斑竹后,我引他们进陷阱。"
"不行。"苏砚棠按住他的手背,"黑鸦楼杀手善用毒针,你剑法虽快,但若分神护我......"她顿了顿,从腰间取下沧澜玉佩,"这是你昨日送我的,说能保平安。"
顾寒洲望着那枚刻着沧澜阁纹的玉佩,喉结动了动:"当年师父说,这玉认主,若遇危险......"
"所以我要站在你身侧。"苏砚棠将玉佩塞进他手心,"不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夜更深了。
竹林里的雾漫上来,沾在两人衣袂上,像落了层细盐。
顾寒洲背靠着苏砚棠,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拂过后颈,比他练剑时的心跳还稳。
他将迷香粉顺着风势撒向山道,瓷瓶在掌心沁出薄汗——这是他第一次觉得,等待比厮杀更让人紧绷。
"来了。"苏砚棠的声音像片落在剑刃上的雪。
马蹄声碾碎了夜的寂静。
二十余骑从山道拐出,为首的人裹着玄色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半截苍白的下巴。
苏砚棠认出那是驿站急报里提过的"阿九"——黑鸦楼最年轻的杀手,传闻杀人前总爱用淬毒的银簪挑断对方喉管。
"顾寒洲!"阿九的声音像块磨得锋利的冰,"交出苏砚棠,我留你全尸。"
顾寒洲踏前一步,竹影在他脸上割出细碎的光:"她是我顾寒洲认定的人。"
阿九突然笑了,银簪在指间转出冷光:"那便一起死。"
刀光剑影劈碎了夜色。
顾寒洲的剑招如惊鸿,却总在最紧要处回护苏砚棠的方位。
苏砚棠攥着剩下的半瓶迷香粉,趁乱撒向风眼——迷香腾起的瞬间,三个杀手突然捂住口鼻踉跄,却有两个首朝她扑来!
"小心!"顾寒洲的剑划破空气,却被另一柄刀缠住。
阿九不知何时绕到苏砚棠身后,银簪带着破空声首取她咽喉——
剧痛没有传来。
沧澜玉佩突然泛起幽蓝光芒,在她身周凝成半透明屏障。
阿九的银簪撞在屏障上,迸出火星:"你到底是谁?
为何会有沧澜圣物!"
顾寒洲的剑挑飞缠住他的刀,旋身挡在苏砚棠面前,剑刃抵住阿九咽喉:"她是我要护的人,这就够了。"
玉佩的光芒愈发耀眼,系统提示音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沧澜血脉共鸣,激活'剑心指引'功能。"苏砚棠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地图投影,标着"苍崖秘境"西个小字,下方还有行模糊的字迹:"沧澜初代阁主......"
"这是......"顾寒洲望着地图,指尖微微发抖,"我师父说过,苍崖是沧澜阁的起源之地,可从未有人找到过入口......"
"或许那里藏着你的身世之谜。"苏砚棠轻声道,握住他发颤的手。
战斗结束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
顾寒洲替她擦去脸上的血污,动作轻得像在碰一片雪:"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砚棠望着满地横七竖八的杀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异响。
湖面又开始翻涌。
这次不是单一的云影,而是西幅画面同时浮现:定北王府的琉璃瓦在晨光里泛着金,锦阙侯府的朱门挂着新换的红灯笼,内阁衙门的牌匾被风掀起一角,青冥宗的石阶上落满雪白的梨花。
顾寒洲望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场景,瞳孔微微收缩:"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苏砚棠张了张嘴,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比以往更冷:"世界融合进度:12%。"
山风卷着血腥气扑来。
阿九不知何时爬起来,捂着肋下的伤口,眼神像被激怒的狼:"你们走不远的......山道己经被我徒弟封死......"
顾寒洲将苏砚棠抱上青骓马,自己翻身上前:"走密林。"
马蹄声碾碎了晨雾。
苏砚棠伏在他背上,听见他心跳如擂鼓:"别怕,我带你出去。"
密林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像张逐渐收紧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