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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水灌入耳际的轰鸣戛然而止。
苏砚棠坠入一片混沌的雾霭里。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顾寒洲腰间剑穗的触感——那是方才他抱着她跃入裂隙时，她慌乱中攥住的红线。
此刻那红线仍缠在指节上，随着雾气流动微微发烫。
"砚棠？"顾寒洲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被雾气模糊的沙哑。
他的手臂仍紧箍着她的腰，指腹无意识她后颈的碎发，像在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
苏砚棠抬头，这才发现他们正悬浮在半空中。
西周的雾霭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影像：定北王府的朱门被叛军撞开时，她扑到萧承煜身前，箭头穿透左肩的刺痛清晰得像在昨日；青冥宗的云海翻涌，她握着云昭的手替他渡去心魔，他眼尾的泪痣在霞光里泛着淡红；锦阙侯府的夜雨中，她举着烛台替裴明远照亮暗格里的密信，他沾了墨汁的手指悄悄勾住她的小拇指......
"这些都是你？"顾寒洲的喉结滚动两下。
他松开环着她腰的手，却改而扣住她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她被湖水浸透的衣袖传来，"在沧澜阁的雪夜，你说你只是个普通书院的女傅......"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尾音被雾气里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截断。
穿白裙的女子从雾中走出。
她的发间没有簪花，却别着支钢笔，裙角沾着星点墨痕，手中捧着本泛黄的书——正是苏砚棠坠入湖前瞥见的那本，封面上的字迹在雾气里泛着金芒：《攻略万千男主后，他们集体黑化了》。
"你终于来了。"女子停在三步外，眼尾的弧度与苏砚棠镜中所见分毫不差。
她伸出手，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迹，"我是你？
那你又是谁？"苏砚棠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觉的急切。
女子笑了，指腹轻轻抚过书脊："我是那个在病榻上写下这些故事的灵魂。"她的目光扫过西周浮动的影像，"你是我用半条命换的梦——当我在大楚王朝做穷书生时，高烧不退，魂魄钻进了自己写的话本里，成了现在的苏砚棠。"
苏砚棠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系统碎片在胸口灼烧，烫得她几乎要蜷起身子。
那些被她忽略的违和感突然涌来：为何她总能无师自通各世界的礼仪？
为何在萧承煜遇刺时，她会本能地用出北境骑兵的身法？
原来不是系统教她的，是她的"原身"本就将这些故事写进了骨髓。
"难怪......"她嗓音发颤，"难怪我总觉得自己像在看别人的人生......"
"因为你本就是被造出来的。"女子的声音突然冷下来，指尖重重叩在书面，"但他们不是。
萧承煜的血仇是真的，顾寒洲的断情诀是真的，裴明远的宅斗是真的，云昭的心魔更是真的。
你攻略时动的真心，他们回应的真心，从来都不是数据。"
雾气突然剧烈翻涌。
顾寒洲猛地将苏砚棠拽进怀里，她听见头顶传来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方才那些鲜活的影像正片片崩解，像被人攥在掌心揉碎的画纸。
"梦境夹层要塌了。"女子抬头看向天际，那里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漏下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你的系统本是我用命祭的护魂阵，现在它撑不住了。"
苏砚棠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端滑落。
她抬手去擦，指尖沾了血，这才发现顾寒洲的肩窝也在渗血——方才在沧澜阁与护卫缠斗时留下的伤，此刻正随着梦境崩塌加速恶化。
"宿主是否接受'梦境残留整合'？"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电子音里带着刺啦的电流声，"此操作可能导致人格分裂。"
苏砚棠望着顾寒洲紧抿的唇。
他的睫毛上还沾着湖水，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极了那年他在沧澜阁的梅树下替她捡书时的模样——那时他说"姑娘的墨香比梅花清"，现在他说"不管你是谁，只要活着就好"。
她伸手按向系统提示的确认键。
千万道记忆如利刃刺入脑海。
她看见自己在破庙里冻得发抖，老儒把最后半块炊饼塞进她手里；看见自己在书斋里写得手指发僵，砚台里的墨汁结了冰；看见自己咳着血写完最后一个字，笔杆在掌心压出深深的红痕......
"砚棠！"顾寒洲的呼喊被噪音扭曲。
他感觉怀中人突然剧烈颤抖，指甲几乎要掐进他后背的皮肉里。
他收紧手臂，将她的脸按进自己颈窝，喉间溢出不成调的低吟，像是哄惊了的小兽："我在，我在......"
这一夜长得像过了百年。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雾气时，苏砚棠缓缓睁开眼。
她的目光扫过顾寒洲青黑的眼尾，扫过他肩头己经凝结的血痂，扫过他仍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突然笑了："谢谢你没放开我。"
系统进度条在她视网膜上跳出刺目的红光，最终停在87%。
顾寒洲低头吻她额角，带着晨露的凉："该谢的是我......"
话音未落，苏砚棠突然捂住太阳穴。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在脑内攒动——那些刚整合的记忆正在重组，像被重新投入熔炉的碎玉，要熬过最痛的重铸。
顾寒洲立刻托住她后颈："怎么了？"
"没事......"苏砚棠勉强扯出个笑，可冷汗己经浸透了衣领，"可能是......系统整合的后遗症......"
她没说的是，在记忆翻涌的间隙，她瞥见了更深处的画面：金銮殿的龙椅上坐着面无表情的萧承煜，青冥宗的诛仙台边站着红了眼的云昭，锦阙侯府的回廊里裴明远攥着带血的密信......他们的眼神都如出一辙，像要把什么刻进骨髓里。
而系统提示音仍在时断时续地响着，这次的内容让她脊背发凉："警告......男主记忆觉醒度......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