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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水练兵之后数日，陆辞的身子总算缓过一口气。
曹操对他愈发倚重，不仅将邺城最好的府邸赐予他静养，更时不时召他入丞相府，除了垂询军国大事，还品茗作画，宠溺之势俨然比之前更甚。
这一日，秋阳高照，邺城之内却暗流涌动。
丞相府，书房。
曹操负手立于舆图之前，眉头微蹙。那张巨大的舆图上，不仅标注了南方的孙刘势力，更在北疆之处，用朱笔圈出了几个显眼的名字：乌桓、鲜卑。
“伯言，南征在即，然北疆诸部，近来颇有异动。”曹操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蹋顿虽灭，然乌桓余部与鲜卑勾结，时有袭扰边境之举。若我大军南下，恐其趁虚而入，为祸不浅。”
陆辞坐于一旁，依旧是那件宽大的玄色大氅，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
轻咳一声，接过侍者奉上的热茶暖了暖手，才缓缓开口：“丞相所虑极是。鲜卑、乌桓，皆是豺狼之性，畏威而不怀德。若无雷霆手段震慑，必成心腹之患。”
“雷霆手段？”曹操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陆辞，“伯言可有良策？”
陆辞放下茶杯，凤目中闪过一丝精光：“辞近日夜观天象，推算月余之后，将有天狗食月之兆。”
“天狗食月？”曹操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芒，“你是说……月食？”
“然也。”陆辞微微颔首，“异族之人尤其敬畏鬼神，若能借此天象，宣扬乃上天示警，谴责其犯上作乱，必能使其心生恐惧，短时之内不敢轻举妄动。为丞相南征争取宝贵时间。”
“这……”曹操沉吟，这法子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但对付那些不开化的胡人，或许真有奇效，“伯言此计，可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是，如何才能让他们确信，这天象是为他们而发？”
这还不简单，定向宣传嘛，古代版的信息战而己。
陆辞唇角微勾，开口道：“此事不难。其一，可遣使者携带丞相诏令，斥其不臣，并预言月食之日，以示天谴。其二，需在边境各郡，尤其是与乌桓、鲜卑接壤之地，设立观测点，待月食发生之日，大张旗鼓，祭天祷告，将声势造大。届时，异族探子见我方早有准备，且天象应验，岂能不惧？”
曹操抚掌大笑，看向陆辞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与宠信，“此事便交由伯言全权负责！所需人手、钱粮，一概从优！”
他顿了顿，又关切道：“只是你这身子……”
陆辞微微一笑：“丞相放心，此事无需辞亲力亲为，只需调度得当便可。陆安足以代劳大部分事务。”
这观测网一旦铺开，日后便是绝佳的情报网络，对付江东乃至日后可能出现的其他变数，都大有用处。
“如此甚好。”曹操点头，“伯言尽管放手去做，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散议之后，陆辞回到府邸，立刻召来陆安。
“公子，您真要用这法子？”陆安听完计划，有些难以置信。
在他看来，这简首是神仙手段。
“兵者，诡道也。”陆辞淡淡道，“对付不同的人，自然要用不同的法子。此事关键在于信字。我们要让他们相信，这是上天的意志。”
陆辞取出一份早己拟好的名单和舆图，“这些是预设的观测点，多在幽州、并州边境。你带上我写的条陈，去见田豫将军和牵招将军，他们久在边地，熟悉胡人习性，会配合你的。”
“是，公子！”陆安领命。
陆辞又道：“另外，我听闻平原郡有一奇人，姓管名辂，字公明，精通卜筮之道，在当地颇有声望。你可持我名刺，邀其相助。若能得此人开口，配合天象，则事半功倍。”
“管辂？”陆安一愣，“公子是说那个能卜人生死，算尽天机的管神仙？”
“或有夸大，但其必有过人之处。”陆辞道，“记住，礼贤下士，不可怠慢。”
管辂此人，在历史上可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若能为己所用，哪怕只是借其名声也是一大助力。
陆安领命而去。
数日后，平原郡，一处简陋的草庐之外。
陆安依着陆辞的吩咐，先行派人送上名刺与厚礼，言明乃丞相府参军陆辞有请。
管辂并未立刻应允，只回说需卜一卦。
今日，陆辞抱恙之身，竟也亲自乘车来到了平原，只要也是想亲眼见见这位三国时期的神算。
马车停在庐外，陆辞由陆安搀扶下车，立于篱笆院前。
不多时，草庐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形瘦削，面容却颇为奇古的青年走了出来。约莫二十出头，目光清澈，仿佛能洞察人心。
“可是陆伯言先生当面？”管辂稽首为礼，声音平和。
“正是在下。公明先生，久仰大名。”陆辞亦还了一礼，仔细打量着对方。
这管辂，果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与史书中的记载颇为吻合。
“陆先生之名，辂亦如雷贯耳。长安智擒东吴细作，漳水巧解蒙冲之困，皆是先生手笔。辂前日卜卦，卦象显示紫微星旁有文曲星烨烨生辉，其光几可冲霄，只是略带暗沉，想来便是应在先生身上了。”管辂目光深邃地看着陆辞。
这管辂果然不凡。
陆辞心中微凛，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公明先生过誉了。辞不过是拾人牙慧，侥幸成功罢了。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随后陆辞将预测月食，欲借天威震慑异族之事简略说了一遍，只说是夜观天象所得。
管辂静静听着，不时点头。
待陆辞说完，眼中己满是惊异之色，长身一揖，肃然道：“陆先生之术，竟能预知天象分毫不差，此非凡人所能及也！辂虽不才，也曾观测星辰，只隐约觉得月内或有异象，却远不及先生精准。陆先生之术，己通天人之境！有先生辅佐丞相，实乃魏国之福，天下之幸！”
陆辞闻言，却并无多少喜色，只是淡淡一笑，扶起管辂：“公明先生谬赞。区区术数，何足挂齿。只是这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世事变幻，谁又能真正算尽呢？”
自己这点历史知识，在这个时代确实如同外挂，但蝴蝶效应之下，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陆辞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每一次看似成功的布局，都可能在不经意间埋下未知的隐患，尤其是曹魏后期那场几乎颠覆一切的内乱……
管辂听出陆辞话中深意，目光一闪，沉吟道：“先生所言极是。天道幽微，福祸相依，非人力所能尽窥。然先生心怀天下，行事皆为苍生，纵有波折，亦必能逢凶化吉。”
“先生既有此经天纬地之才，又有此为国为民之心，辂愿助先生一臂之力，共安北疆！”
陆辞凤目中闪过一丝欣慰：“有公明先生相助，此事定然功成。”
有了管辂这位神算的背书，月食震慑的效果将会大大增强。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陆辞随即与管辂商议了具体细节，如何散布消息，如何配合官方行动，营造氛围等等。管辂对此道显然极为擅长，提出了不少精妙的建议，让陆辞也暗暗点头。
“陆先生，”管辂忽然道，“辂观先生气色，隐有忧患缠身，恐非久安之相。先生才智盖世，更应保重身体，方能为国多做贡献。”
这管辂的相术果然名不虚传。
陆辞心中一叹，苦笑道：“多谢公明先生提醒，辞这身子，己是老毛病了。”
只是这历史的洪流，推着陆辞不得不时刻殚精竭虑。
告别管辂，返回邺城的马车上，陆辞闭目沉思。
月食之事若成，北疆可暂安，曹操便能更无后顾之忧地筹备南征。赤壁之败的阴影，始终压在曹操心头，也压在他的心头。
他要做的，就是尽力避免那场大败，为曹魏，也为自己，争取一个不同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