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谬赞了。”
黄蓉不动声色地挡在郭靖身前:“方才听您说起朝廷拨款之事,不瞒您说,襄阳城防确实捉襟见肘,若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也可以从自己的身家之中拿出一二,权当是赔礼如何。”
“你倒是比这个武夫会说话。”
刘御史眯起三角眼:“只要郭大侠识时务,本官回京自然该当如此,不过,还请郭夫人莫要为难本官才是!”
黄蓉道:“应该的,应该的!”
刘御史看向杨过与程英,他问道:“这两位是......”
郭靖回答道:“他们是在下的晚辈,杨过,程英姑娘。”
“哦?”
刘御史踱到程英跟前,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好个标致的小娘子,倒是便宜你小子了。”
“大人!”
黄蓉突然提高声音:“您方才说要查账?我这就去取来。”
她转身时裙摆一旋。
巧妙隔开刘御史的视线。
刘御史脸色一沉,甩袖道:“不必了!本官公务繁忙,没空看你们这些假账。”
他阴鸷地盯着郭靖:“三日之后启程返京,郭大侠是聪明人,该明白其中利害.....来人!”
大门打开。
却见两个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大人。”
“走吧!”
“总得给人家留一些准备时间,郭大侠,黄帮主,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刘御史大手一挥,带着侍卫离开了。
待官兵脚步声远去,郭靖一拳砸在案几上,硬木桌面应声而裂:“岂有此理!”
“蓉儿,你不知道,方才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
郭靖大致叙说了一下刘御史的咄咄逼人。
明明他们守在前线。
却偏偏成了对方的池中之鱼。
不断的索取!
黄蓉轻抚丈夫后背:“靖哥哥息怒,此人虽可恶,但毕竟是钦差,若他真在圣上面前颠倒黑白......”
“难道真要给他银子?”
郭靖虎目圆睁:“那些都是将士们的卖命钱!”
黄蓉道:“眼下之际,只有给了,靖哥哥,我们自掏腰包吧!”
厅内。
檀香袅袅。
杨过与程英坐在一旁的客椅上。
他执起青瓷茶壶,琥珀色的茶汤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入程英面前的杯盏。
水声淅沥间,杨过的余光瞥见郭靖紧握的拳头。
那曾降龙十八掌震退蒙古千军的手,此刻竟被一个贪官逼得微微颤抖!
“让你们见笑了。”
黄蓉勉强扯出笑容,眼角细纹里藏着疲惫。
她取出手帕。
轻轻擦拭郭靖砸破桌案时划伤的手背。
血珠在素绢上洇开点点红梅!
杨过指尖着茶杯边缘:“郭伯母言重。以前只听闻'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今日方知这吸血蚂蟥竟敢叮到守城将士身上。”
他语气平静。
杯中茶水却无端泛起涟漪。
程英在桌下悄悄按住他膝盖。
少女指尖微凉,像一柄未出鞘的剑!
虽然不是亲身体会,但她也可以感受到郭靖他们如今面临的情况。
恐怕。
这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过儿慎言。”
郭靖长叹一声,眉间“川”字纹深如刀刻:“奸佞小人自古有之,但朝中亦有文天祥大人这般忠良,便是江湖同道.....”
他忽然压低声音:“上月陆家庄送来三百石粮草,点苍派连夜打造了五千支箭簇,供给我等守城之用.....”
杨过闻言,暗自点头。
该说不说。
江湖上似郭靖这般有志之士还是有不少的。
至少。
在危机来临之际。
都愿意伸出援手。
助其一臂之力!
不过还是那句话。
这群狗官是怎么敢在一个武功高强之人面前这般趾高气昂?
谁给他们的勇气?
也就只能欺负欺负郭靖了。
若是寻常。
杨过指不定就一巴掌过去。
然后丢下一句,我还以为是减速带呢!
窗外暮色渐浓,归巢的乌鸦掠过屋檐。
杨过望着茶汤里沉浮的叶梗,依稀记得,南宋最后的结局是幼帝跳海落幕。
除了幼帝之外,还有十万军民。
虽说是武侠世界。
但到底还是按照历史的轨迹重演。
不仅如此。
就算是如今的南宋己经烂透了!
但依旧还是有着不少人苦苦支撑。
只可惜。
大势所趋。
潮水涌来,根本不是他们能阻挡的!
想起郭靖的结局。
杨过眼神一紧:“郭伯伯。”
他抬起眼睑,眸中似有星火明灭:“若这朝廷从头烂到脚,你接下来当如何?”
“过儿!”
黄蓉手中茶盏“咔”地轻响。
她敏锐地捕捉到杨过话里的锋芒,那绝不仅仅是少年意气。
而且最关键的是。
方才在进入大厅的时候。
杨过貌似也出现过类似的眼神!
郭靖却浑不觉异样,正色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正因纲纪败坏,更需我辈努力整顿,恢复朝纲,还我大宋一个朗朗乾坤.....”
看着郭靖的模样。
杨过叹息一声。
虽然对宋史不算特别了解。
却也知道那些蝇头小楷记载的悲剧正在眼前具象化。
郭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誓死捍卫的王朝,将在蒙古铁骑下如何凄惨落幕。
杨过道:“郭伯伯,你觉得刘御史这人如何?”
“其实刘御史之事.....”
郭靖搓着粗粝的手指:“我己让鲁帮主通过丐帮,暗中搜集他贪腐证据.....只是......”
他苦笑摇头:“鲁帮主说,这样的官在京里多如牛毛。”
杨过凝视着墙上悬挂的南宋地图,襄阳城在绢布上不过豆大的一点。他忽然轻笑:“郭伯伯可曾想过,为何蒙古人能长驱首入?”
“自是守将不力......”郭靖回答道。
“不。”
杨过指尖划过茶杯边缘,发出细微铮鸣:“是因为从皇城到襄阳,每一座城楼上都坐着刘御史这样的蠹虫。”
他声音很轻。
却像柄薄刃切入皮肉。
郭靖瞳孔骤缩。
这话太过大逆不道,却偏偏刺中他心底最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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