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日的时候,那营帐中的帐篷基本上就拆完了,沈大爷得了消息的时候,急匆匆的从晋南王府跑出来,他去疫区的时候,只瞧见了一片空地,以及一群正在收拾摊子的人,一时有些震惊,但见了潇湘公子以后,倒是不觉得奇怪了,只是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晋南王陪着他一道过来的,笑道:“原本这月余的功夫,这些大夫也没闲着,只是要彻底的好还得再多上几日,多亏了沈大人体恤,今日算是南州一大喜事,本王略备了薄酒,请诸位大夫府上一聚。诸位请。”
那屯条河的河道,早在先前就一直在修葺了,沈璋一过来就将人调去挖新河道去了,如今几万人挖一条河道,工程量也快得很,想来也差不多该收尾了。
在宴上,沈相宜被安排在了几个大人物那一桌,一同去采药的二十个大夫喝得好不尽兴,累死累活提心吊胆的,如今可算是熬过去了。
沈相宜坐在顾照野与淳王的中间,低头默默夹着菜,忽的三双筷子夹了菜过来,沈相宜看了看对面的薛玉霆,又看了看左右,捧着碗压力大,她好想同那些大夫坐一桌啊!
三个人盯着沈相宜,沈相宜干脆一一都接下来,“多谢。”顾照野黑了脸,手在桌子底一悄握着她的,沈相宜将那些菜搁在一边没动,只简单的夹了几筷子,啧,这菜做的,还没有木桃那丫头做的好吃呢!
宴上这些人一个个都来敬她酒,那几个大夫见状也大了胆子过来敬,众人从正午喝到了傍晚,沈相宜彻底喝懵了,如意扶着她回晋南王安置的院里,顾照野在酒桌上拉着淳王用坛子喝,确定将淳王放倒了,他这才理了理衣袍,转身去找沈相宜,薛玉霆抱着胳膊,挡了他的去路,“顾小公子,有些人,你该离远些才是。”
顾照野挑了挑眉,“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我?”
薛玉霆站在一盏灯下,眸色复杂,“顾小公子有这个心思,不如还是对北境多上些心的好。”他扔了话,转身走了,不急,回了天都,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与沈相宜在一起,可顾照野不同,北安王府,可嚣张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这纨绔子,还能如何嚣张?
顾照野回了沈相宜的院子时,沈相宜正坐在窗边醒酒,入了秋的海棠花如今开得正好,一簇一簇的,薄雨微沾,十分漂亮,顾照野进了屋,拿了件斗篷披在她身上,“我还当你醉了,不曾想,沈小姐竟是个千杯不醉的,早知如此,不如就拿了坛子,与你饮个痛快。”
如意端了醒酒汤过来,笑道:“东家方才还说呢,喝多了头疼得厉害,想是回来的时候见了冷风的缘故。”
沈相宜揉了揉眉心,顾照野忽的凑到她身旁,带茧的手轻轻替她按着脑袋,沈相宜只觉得舒坦了不少,“明日启程回天都了,东西可都收拾妥当了?”
“早就收拾好了,不过……宋小姐不大愿意回去,东家若是得了空,还是去劝一劝的好。”如意有些哭笑不得,那小妮子,如今在外头野惯了,哪里还想回那笼子里做只金丝雀儿。
“不必去了,我方才见曹纪家过去劝了。”顾照野给她按了小半个时辰,沈相宜乏了,靠着顾照野就睡着了,他轻轻将人抱到床上,又脱了鞋袜,灯盏下盯着她那磨破了皮的脚怔了怔,在疫区里,她每天要走许多许多的路,来来回回的,哪里顾得上脚下。
“去拿药来。”那双的脚混着伤口,瞧着格外的凄美。
如意拿了些药过来叹了叹气,“前些日子,东家就像不要命似的熬,公子在的时候还好些,让她休息总归也听进去了,如今疫病过去了,东家也该好生调理调理了。”
顾照野细细的给她的脚涂了药,这小妮子,如今是吃了酒,人醉过去了,他涂药的时候还被踹了两脚,脸上青了一块儿,如意在一旁心惊胆颤的,直到顾照野给她上完了药,这才松了口气。
“好生歇着,明日一道回去。”他拿了被子,给沈相宜盖上,转身出了院子,去了晋南王的书房,书房里,晋南王等侯多时了,见他回来了,不由叹了叹气,“还好此次疫病处理及时,否则,晋南王府如今凶多吉少了。”几万精兵良将,将晋南王府困得死死的,换谁谁不心慌。
“此事消息如今已经走漏了,官家的名声如今只怕也保不住了。”顾照野靠着椅子,悠闲的瞧着晋南王晋南王附和着,恨恨道:“如此无良暴君,天理难容啊,只是不知,那两位殿下,顾小公子更中意哪一个。”
顾照野抬头,将话题抛了回去,“晋南王中意哪一个?”
晋南王却目光灼灼的瞧着他,那句话终究是没再说出来,他换了个话题,“我有一庶子,虽出身次了些,可品行处事却是极实诚的,可否请顾小公子做个见证,让他认了那位潇湘公子为兄?”算起来,那位潇湘公子的年岁应当是要比他这个儿子大些的。
顾照野有些意外,想起沈相宜私底下的那些筹划,不由笑了,“好啊,若潇湘兄愿意,我也乐意做这个见证。”晋南王也许是察觉出了些什么,开始给南州铺路了。
“多谢,他日若官家想削北安王府的蕃,我南州也断不会坐以待毙,今日本王与你击掌为誓。”他起身伸出手掌,顾照野伸手与他轻轻一碰。在南州的这些日子,顾照野看似清闲纨绔,这儿玩会儿,那瞧瞧,实际上该办的正事儿,私底下一件也没少办,晋南王是个何其聪明的人,自然也要替南州谋划一条出路。
夜色渐渐深了,南州的百姓们如今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觉,沈相宜也不例外,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很沉,梦境里,顾照野骑着高头大马,手握长枪而来,那些边沙的秃子被他杀得落荒而逃,他将被悬在城门口的沈相宜解了下来,扯了身上染血的披风将她裹了起来,温和的说,要带她回家。
可那画风一转,北境如今陷入战乱中,北安王战败一路且战且逃,铺天盖地的血蔓延而来,沈相宜猛的惊醒,身上出了一层汗,她发觉自己已经在马车里了,顾照野与宋木桃正大眼瞪着小眼,见她醒了,宋木桃忙凑了过去,顾照野拿了帕子递给她,宋木桃一把夺了过去给沈相宜擦着汗。
沈相宜坐起身,挑开帘子看了看外头,疫病已经过去了,那药方子如今一公布出去,沈相宜写信给钟灵,做了大量防疫的汤药,生意做得很是不错。
顾照野趁着宋木桃凑过去看外头的功夫,悄悄的牵住了沈相宜的手。
沈相宜没回头,却与他的紧紧的缠握在一处,他忽的觉得,日子一下子就有了些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