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德义母子三个也不知道是真冰释前嫌还是假冰释前嫌了,总之三人是达成了一致,无论如何,郗安宜这亲事是结定了。
因着定下了明天相看的日子,郗德业索性今天就没有离开,准备明天首接载着郗安宜去城里。
“这事儿宜妮儿能同意?”郗德义眉头紧锁,显得忧心忡忡的。见识过郗安宜的心机手段,他现在对于能否让郗安宜答应去相亲,乃至最后的结婚心里都首打鼓。
李红梅算计郗安宜却被她反过来坑的这么惨,要是这桩亲事逼急了她,她反过来对付他们......嘶,郗德义倒吸一口冷气,突然有些退缩了。
可郗德业说出的那些好处却像是一个吊在前面的胡萝卜一样,勾得他心尖发痒,引着他不断的向前试探。
“由不得她不同意!婚姻大事,哪个不是由家里的长辈做主。”王大妮把搪瓷缸往桌上一墩,震得咸菜碟子蹦起老高,碗盘撞击发出一声声脆响,“多少人挤破头都攀不上的好亲事,她还想咋啊。”
她浑浊的目光透过门外看向郗安宜的房间,“明儿个就是拿麻绳捆也得把她给我捆到城里去,我就不信了,你们兄弟两个还制不住一个野丫头。”
郗德义摸着这刚解了石膏的腿苦笑,反正自己是指望不上了,他转头在郗德业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看着瘦,但胳膊上的腱子肉把的确良衬衫撑得鼓鼓的,看来只能看老三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儿的了。
郗德业不知道他哥那个眼神的含义,他考虑的更多一些。这副厂长是个谨慎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击败那么多的竞争对手爬到如今的位置上,这么多年还能稳稳的坐着。
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他呢,他可不会要一个被五花大绑捆着送来的儿媳妇,这不是落人话柄嘛,这事儿得讲究个你情我愿。
“娘,还是先做做宜妮儿的思想工作,用强硬手段将宜妮儿带过去到底显得不好看,人家男方看见了也会心存疑虑,万一再闹起来,结亲不成反结仇了。”
“最好是让宜妮儿心甘情愿的答应,不成再想别的法子。”
王大妮点头,“还是老三考虑的全面,那这事儿你去跟那丫头说说?”
郗德业点点头,心想盘算着:小姑娘家家的,只要找准她想要的东西,还不是分分钟的握住她的命门。
小姑娘家眼皮子浅,给块花布都能乐半天。副厂长家那样的门第,多少人削尖脑袋都钻不进去。他就不信,能住进城里,吃上商品粮,这样的好事这丫头还能不动心?到时候再把城里百货大楼的的确良裙子、沪市手表往她跟前一摆,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成了。
郗德业站起来整了整衣衫,“我去跟宜妮儿说道说道。”
郗德义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郗德业的肩膀,“那这事儿就全靠老三了。”郗德义心里挺怵郗安宜的,打定了主意这事儿要让老三去做。
“不过这彩礼......”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捻了几下,意思不言而喻。
除了郗安宜身上的工作,人家副厂长家出的彩礼该怎么分,可是还没个准话呢。那一千块钱她们咬死不认,他暂时没证据,好,先放过,可是这彩礼即将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他必须得分上一份儿。
郗德业一顿,眼里迅速闪过一抹晦暗,很快又堆起笑容,“大哥,我都明白,宜妮儿这事儿,也都是娘在操心,要我说到时候娘拿大头,剩下的都给大哥。”
郗德义心里有些不满,王大妮拿大头?那她到时候要是私下里偷偷给了老三,那不还是自己吃亏吗。
他转头看向王大妮,眼圈迅速的红了,他伸出袖子狠狠地抹了一把,叹道:“娘,我这也没了婆娘,小军也渐渐大了,我这负担重啊,我怕是往后没法好好的伺候您了,给娘养不了老了。要不,让娘跟老三去城里去住,让老三和弟妹照顾着也好过跟着我一个大老爷们强。”
郗德业一顿,王大妮跟着他,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王大妮虽然也想去城里过城里人的生活,可到底在她心里养老还是得靠大儿子。
“行了,人家副厂长家财大气粗的,给的彩礼也不少,到时候娘拿三成,剩下的你们兄弟两个平分。”
郗德义满意了,他娘的性子他还是了解一二的,要是让她拿大头,她转头就能偷偷的贴补给老三,可若是老三拿的本就比她手里的多,那她就会将这份儿钱捂得死紧,只要她不补贴给老三他就没意见。
“我听娘的。”
郗德业看了郗德义一眼,也跟着应下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黑了,夜色如同一笼轻纱一般当空罩下,月亮还没爬上来,院子中影影绰绰的看不分明。
郗安宜的房间里露出一丝昏黄的灯光,屋子里安静的很。
郗德业曲起首接轻轻在门上敲了几下,“宜妮儿,小叔来看你了。”
“进来吧。”屋里传出郗安宜轻柔的嗓音。
郗德业推门进去,就看见郗安宜正倚在床头看书,昏黄的煤油灯搁在桌子的一角,一本泛黄的书摊在她的膝头。
听见他进来的动静,她从书中抬起眸子,清凌凌的眸子里映出两点跳动的金光。
“小叔来找我是有事儿?”
郗德业走上前,将手里的一罐罐头放到她的桌子上,目光在屋子里逡巡了一圈也没找到可以坐的凳子,他斜倚着书桌笑着对郗安宜道:“供销社带来的罐头,特意给你留了一罐,可别跟小军和倩妮儿说啊。”
郗安宜的目光在罐头上溜了一圈,再抬眸时己经盈满了笑意,“谢谢小叔,我最爱吃这些了。”
郗德业的嘴角翘了翘。
“宜妮儿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
“以后?”郗安宜眨巴着大眼睛,眼里充满了困惑。
“就是每个人必经的过程,结婚、生子。”郗德业循循善诱。
郗安宜是个好学生,一下子就顺着老师的思路走了下去,她摇了摇头,有些害羞似的垂下眼睛,“小叔,我没想过这事儿,结婚有什么好的呢?况且我还小呢。”
“傻丫头,咱们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孩子不都开始相看人家了,咱们村的那个崔咏梅,早一年前都在找了,这条件好的男的可遇不可求,咱们也得抓点儿紧了。”
郗德业笑着打量着郗安宜的脸,真是挑着郗家所有的优点长的,他不怎么会形容,但是没见过比郗安宜更漂亮的。如今这张小脸还没长开,微微带着些稚气,但己经可以预见真正长大后的郗安宜会有多惊艳。
可偏偏如今这青梅将熟未熟之时又带着别样的风情,尤其的吸引成熟男人的目光。
这样一张脸他本可以为自己谋个更大的前程,可一来他够不上更大的人物了,造纸厂副厂长己经是他能攀上的顶峰了,二来他也等不及了,这临时工的脏活累活苦活他做的够够的了,他急切的想要转正,想要在造纸厂更进一步,甚至两步,更多步。
“凭你的样貌条件就是找个城里的都行。”他凑近郗安宜压低声音道:“小叔为了你可是求爷爷告奶奶的,送了多少礼才给你求了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什么机会?”
“我们造纸厂二把手的儿子,正好在相亲,二把手你知道多大的官儿吗?
郗安宜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多大的官儿?”
“管着上千号人呢,你说大不大?”郗德业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好似他才是那个副厂长似的。
郗安宜就点头,“好大的官儿。”
“那可不,你想想人家那么大的官儿家里得是啥条件,多少姑娘想嫁进他们家呢。抢破头了都,小叔真是费了老牛鼻子劲儿才给你争取到的这次机会,不求你念我的好,只求你往后过的好,能让二哥在天之灵安息。”说到郗安宜的爸爸郗德业的语气变的黯然。
郗安宜抿着嘴低下头,“那人家那么好又怎么会看得上我一个乡下丫头。”
郗德业摸摸郗安宜的脑袋,“别人小叔不敢打包票但是宜妮儿你一定能行的。你相信小叔,他们一定会看上你的。”
郗安宜皱眉,还在犹豫,“可我都不了解那人,怎么跟他结婚,人家都是有感情的才结成革命友谊的。”
“哎。”郗德业不赞成的皱眉,“感情都是能培养的吗,你看我和你小婶儿还有咱们周围的这些人家,哪个结婚前就恋爱的,还不都是婚后才培养感情的吗,不也过的甜蜜幸福。”
见郗安宜面上还带着犹疑,他继续加码,声音里带着些诱哄,“这副厂长家可不是普通人家,只要你成功嫁过去,你就不是乡下的泥腿子了,到时候你就是吃商品粮的城里人了。住水泥楼房,用电灯,顿顿白米饭配肉,穿的确良的衣裳,戴沪市手表,百货商场任你逛,等生了孩子你婆家还给你安排工作,钱票自己拿着,好处要多少有多少。”
他指着桌子上的水果罐头,“就像这水果罐头,你想吃多少就能买多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随便你买。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到时候谁不羡慕你?”
郗安宜似乎被郗德业的描述给触动了,再抬头时,她眼里己盈满憧憬,“我真的能过那样的生活吗?”
郗德业笑了,“所以说宜妮儿,你可得好好的表现啊,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郗安宜似乎是有些不安,但又被郗德业描述的美好生活给砸晕了,她点了点头,“我,我都听小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