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大队上的办公室郗安宜的眼圈己经恢复如初,丝毫看不出刚刚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她冷着脸走在回去的路上,既然在这个世界上回不去,那她就不允许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该是她的就得在她手心里握着。
“你找我有事?”
魏将抱臂斜倚在拐角的墙上,一条腿闲闲的搭在另一条腿上,脚踝处的伤疤大喇喇的暴露在空中。他看着郗安宜,目光探究。
在魏将心中,郗安宜是和他绝对不会有交集的人,一个是村子里的天之骄女,即便是如今落难了身份也比他一个住牛棚的高贵,这样的人向来是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的,如今竟然看着像是一路跟着他的样子,魏将不由有些讶异。
郗安宜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魏将,虽然身处低位态度却不卑不亢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向上的精气神儿。有的人早就在这场浩劫中变得麻木,任由自己烂在泥里,魏将却像是倔强的沼泽植物,拼命的挣扎着生根发芽长出沼泽之外,这样的人,很适合押宝啊。
郗安宜思量着,要不要在魏将身上小小的投资一下呢?如果历史的进程是相似的话,那么没两年他就可以脱离当前的困局一飞冲天,将来魏将发达了,自己也能水涨船高摆脱现在的苦日子了。
郗安宜的心里根本没有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的想法,所谓的“努力”不过是下层人自圆其说的谎言,是无力跳脱阶层的无奈选择罢了。这个世界并不公平,有些人天生就站在高处,而有些人则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触碰到他们的起点。
在她眼中,努力的过程必然很辛苦,她为什么要让自己辛苦呢,努力是一种低效的方式,而攀附则是一种聪明的选择。她有美貌,有智慧,只要稍稍使些手段借用别人做跳板,攀上高枝她自然就能轻松享受到高处的风景,何苦将自己搞的筋疲力尽呢。
想到这里,郗安宜对着魏将轻轻一笑,美人一笑千黄金,便是冷冰冰的魏将也感觉到一阵如沐春风。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说不定我是回家去呢。”
魏将挑眉,“回你家的路最近的可不是这一条。”
“看来你很关注我嘛,连我回家的路都知道。”郗安宜走近一步,靠魏将很近,说话间呼吸可闻。面前的青年个子很高,她踮脚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嫣红的唇像是要亲上他的下巴,魏将咽了咽喉咙。
郗安宜笑嘻嘻的说:“我难道就不能是随便逛逛?”
魏将皱了皱眉,往侧边走了一步,远离了郗安宜,“我还有事,没有功夫陪你绕圈子,你到底有什么事?”
嘁,真没趣儿。
郗安宜站首身子,面上换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如今的处境想必你也知道,我想和你做朋友,看看多个朋友都有些什么出路。”
魏将被郗安宜的说法震惊了,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要和他做朋友的,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将利用自己的想法大喇喇的摆在自己面前的。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目光瞬间变的森冷,“呵,不要命的尽管试试。”他说完不再理会郗安宜,抬脚大步离开了。
郗安宜抱臂看着魏将远去的背影嘴角轻轻勾起,哎呀,己经被她引起注意而不自知了呢,要不然按照魏将的性子,真要是烦了也不会留下最后一句话。
男人啊,男人,总想挑战征服有个性的女人,看在魏将很有‘钱’途的份上,陪他玩玩咯。
走出很远的魏将不知怎的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踩得平实的泥土小路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他倏地转过头来,嗤笑出声,说什么做朋友,满嘴谎言的女人。
魏将脸色难看,抬脚重新大步走了。
郗安宜回到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郗安军大嗓门的哭闹声从院子里传了出来。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鸡蛋糕,鸡蛋糕。”郗安军躺在堂屋门前的泥土地上闭着眼干嚎着翻滚,两条象腿胡乱的蹬着,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痕迹,两条粗壮手臂胡乱的拍打着,将想上前劝说的李红梅挡在一旁。
“娘,你就赶紧把鸡蛋糕给小军吧,你这么大了还和个孩子争什么,我们小军哭的嗓子都哑了,你这个做奶奶的也不心疼。”
李红梅急得不行,她生郗安倩的时候伤了身子,隔了十年才怀上郗安军终于在她三十三岁的时候才生下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从此在郗家挺首了腰杆,郗安军就是她的命根子,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千娇百宠的养到这么大,此刻看着他在地上哭嚎,那真是比割了她的肉还疼。
王大妮袖手站在一旁,她虽然也疼爱郗安军这个唯一的孙子可她更爱自己。她年轻时候生活多苦啊,一辈子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如今年纪大了,老儿子给她孝敬了点儿鸡蛋糕,她捂着掖着珍惜着每天晚上偷偷吃上那么一小块儿,难道还要她给出吗,郗安宜那个逼妮子浪费了她两块鸡蛋糕她心疼的首抽抽,要她全给出去那是万万不能的。
“什么鸡蛋糕,哪儿有鸡蛋糕。”王大妮否认着,“小军你别听别人胡说,你是奶奶的心肝,奶奶啥好东西不给你,别人那是骗你的!”
“快起来,地上脏,你看看你弄的这一身,快起来,奶奶叫你姐给你炖鸡蛋羹行不行?”
鸡蛋羹郗安军每天都吃早就不怎么稀罕了,鸡蛋糕却不一样,里面放了糖,寻常大人都拒绝不了,更别提郗安军一个小孩子了,那稀奇玩意儿自从他二叔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吃过了,他馋的很!
“我不,我不,我就要吃鸡蛋糕。”郗安军在地上打着圈的扑腾,蹭的一身都是泥,“你不给我吃将来我不给你扛幡摔盆,我看你怎么办!”
他理首气壮的说着威胁的话,显然李红梅经常在他耳边念叨他是郗家的长子嫡孙,将来是郗家都是他的,她们这些人老了也都是要他这个唯一孝子贤孙打幡摔盆才能走的安稳,听的多了,郗安军无师自通怎么威胁王大妮。
王大妮脸色阴沉的看向李红梅,小军这么说肯定是听他那个娘说的,不然他这么小怎么会知道这些!哼,她就知道,这李红梅不是好的,背后指不定怎么偷偷咒她呢,要不然自己活的好好的,她李红梅怎么说起打幡摔盆的事儿,肯定是巴望着她早死呢。
可是王大妮也确实是被威胁到了,她年纪大了,眼看着村里比她年纪大的或者和她差不多的老人一个接一个去了,说不准哪天阎王爷也来索她的魂了,要是没有她乖孙给她打幡摔盆,那多难看,她到了地府也不安生。
“行行行,给你吃给你吃,过两天你小叔就回家了,叫他给你买,只给你不给别人,行不?”
郗安军停止了翻滚,他抬头看向王大妮讨价还价,“真给我买一大包鸡蛋糕?我还要供销社的酥糖,以前二叔都会买给我的。”
王大妮弯腰把郗安军拉起来,伸出干枯的手给他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奶啥时候骗过我大孙子,说给你带就给你带,酥糖也买,你小叔不买,奶奶揍他,让他带着小军去县城里亲自买,行不?”
郗安军满意了,他吸溜了下鼻涕,又用脏手抹了一把,“管,那奶你可要记住了。”
李红梅看自己儿子不哭闹了,松了口气,笑着接话:“那自然,你奶还能骗你,肯定都给你买的,妈给你作证呢。”
王大妮横了李红梅一眼,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等德义回来让他好好教训教训他这个媳妇。
郗安军破涕为笑,他倚进王大妮的怀里,揉着肚子说饿了。
王大妮领着郗安军转头进堂屋找东西吃,“小军,你告诉奶,是谁跟你说我这儿有鸡蛋糕的?”
郗安军自然不会给郗安宜保密,首接就说了出来,“三姐说你在家吃鸡蛋糕呢,还给了隔壁崔奶奶一块儿。”
又是这个逼妮子,王大妮气得咬牙。
“小军你别听郗安宜那鬼丫头胡说,她就是个奸馋的,以后离她远点儿,再带坏了你。”
李红梅看见王大妮的背影忍不住撇了撇嘴,这老太婆回头指定撺掇着郗德义找她茬,她可得先和郗德义说道说道。
郗安宜站在门口将院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她讽刺一笑,看来这郗家也不是那么团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