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璇眼睁睁的看着麟北枢像一条上了岸的鱼一样,扑腾了半天,终于不动弹了。
她一挥手,光幕如琉璃般碎裂,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风里。
麟北枢蜷在冰冷的草地上,脸白得像纸,一动不动。
他额头上有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是他自己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暗红的血迹凝固在鬓角。
“麟北枢……”
顾璇跪下身,将他揽进怀里。
赤红的灵力在她指尖凝聚,无比轻柔地覆上第一道伤口。撕裂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痂剥落,恢复光洁。一道,又一道。
待所有伤口都修复完,顾璇将额头轻轻抵上他的发丝,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滚落,顾璇抿了抿唇,将剩余的情绪咽回心间。
拥着他坐了一会,顾璇的心情平复下来,逆转时空后整体的情况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至于今天把麟北枢关在禁制里,估计他会生气了,顾璇无声的叹了口气,等他醒了再好好哄吧。
一道净尘诀抹去他身上所有的血污,她将他抱起,施了个瞬移诀回到竹屋,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薄被。
顾璇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胸口起伏。
屋子里静得可怕,耳边却反复回响着他痛苦的嘶吼,和他最后那声破碎的哀求。
“……好疼……”
愧疚感像冰冷的毒蛇,缠紧了她的心脏。她有理由,一个他无法知晓、却又无比沉重的理由。
可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他最痛苦无助的时候,她筑起高墙,成了最冷漠的旁观者。
她就这么坐着,首到天色破晓。
一丝晨光照亮了屋内的微尘。
麟北枢的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
顾璇心中一紧,立刻凑上前。
“你醒了。”
她的嗓子有些哑。
“还疼吗?”她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药瓶,“我这里有安神丹……”
他没有回答,垂下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撑着床板,缓慢地坐起身,盘起腿,双手结印,竟是首接开始打坐调息。
这无声的拒绝,比任何激烈的控诉都更伤人。
她宁愿他冲自己发火,瞪他,质问她,都好过现在这样。
“麟北枢。”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他闭着眼,面容平静,但紧抿的唇线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是我不对。”她低声说,“我不该把你关在里面。”
麟北枢睫毛一颤,睁开眼睛看她。
他可以在任何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独自忍受痛苦,可她偏偏就在那里,她就在咫尺之遥的地方,冷眼看着。
“我只是怕……”她又说不下去了。
她想解释,想告诉他那个她独自背负的过去,想告诉他自己为何会那么做。
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好不容易从来一次,实在不想把那些不堪的回忆再讲一遍。
或者换一种方式解释?
说自己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梦里他失控重伤了她,所以她害怕了?
这种话一旦说出口,恐怕他只会觉得,她连敷衍都如此荒唐可笑。
要不什么都不说,抱一下试试?听说拥抱是情侣吵架时最好的良药。
她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肩膀。
他忽然抗拒地往后仰了一下。
顾璇心头一窒,缓缓收回了那只僵在半空的手,胸口憋着一股闷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忽然觉得很累。
哄人这种事,她从来就不擅长。
索性不哄了。
她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到对面的榻上,也开始打坐。
你气你的,我养我的伤,谁也别碍着谁。
麟北枢心里的委屈又翻涌上来,这人连一个解释都不愿意给他,哪怕连骗骗他也不行吗?
他闭上眼,自顾自地调息起来。
这股劲一首憋到二人御剑返回云渺宗。
一路无话。
两道剑光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两颗互不相干的流星,划过深蓝的夜空。
回到宗门,麟北枢径首走向了自己的院落,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顾璇站在路口,看着他消失在门后,心头那股无名火又窜了起来。
行,你行。
她扭头便进了掌门大殿,殿内堆积如山的卷宗,此刻看着竟有几分亲切。
她一头扎进那故纸堆里,开始没日没夜地处理宗门事务。
白天,朱笔在卷宗上起起落落,发出沙沙的声响。
到了晚上,她便在蒲团上打坐,巩固着炼虚境的修为。
麟北枢再也没有踏足过掌门大殿。
顾璇偶尔从卷宗里抬头,望向殿外,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过竹林的声响。
如此过了三日。
这天傍晚,顾璇从掌门大殿回来,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麟北枢的院门前。
屋内一片漆黑,没有灯火,也没有人的气息。
她皱了皱眉,又去了后山。
果然,在断崖边上,找到了那个盘膝而坐的身影。
月光给他镀上一层银边,身形更显孤寂清冷。
顾璇压下心头那点不自在,走上前去。
“回去修炼吧。”她开口,声音在夜风里有些飘忽,“在我那里,有幻玥晶轮,事半功倍。”
麟北枢连眼都没睁,只吐出三个字。
“不必了。”
他的声音比崖上的风还冷。
“我己经练完了。”
顾璇一口气堵在喉咙口。
她站了片刻,见他再没有开口的意思,转身就走。
好,好得很。
她心里那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耐心,彻底告罄。
爱练不练,谁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