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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团灰色的、仿佛蕴含着宇宙初生与终焉之力的混沌光团，其间点缀着星辰般的细碎微光，充满了死寂与生机并存的矛盾气息。
“去！”
麟北枢低喝一声，将那道灰色咒印猛地向前推出。
只见那只狂暴的天隙蛸，在接触到银灰色咒印的刹那，所有动作戛然而止。它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竟像是吃到了什么大补之物一般，发出一声满足的、低沉的嗡鸣。
然后，它缓缓收回了所有触手，调转方向，慢悠悠地飘回天裂旁边，将自己刚刚从咒印中吸收的、精纯无比的混沌之力，反哺给了那道狰狞的裂口。
天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收缩了足有三尺！
这一下，比吞噬几十个修士的效果还要好！
麟北枢仍保持着结印的姿势，身形笔首如松。但顾璇能清晰感知到，他体内的灵力竟还余下两成！
她心头一震。从前他施展这咒印后，哪次不是力竭倒地？如今竟还能留存余力......
“退到屏障后！”她急声喝道。
麟北枢缓缓侧首。他眸中的神采正如潮水般褪去，眼里的温度一点一点冷却，那记咒印不仅消耗灵力，连七情六欲都在随之抽离。
但他还是深深望了顾璇一眼。
那一眼似有千言万语，又似空无一物。
下一刻，他衣袂翩然，如一抹月影般飘退至顾璇身后。
下方战场，赤霄门的吴掌门和天剑峰的峰主，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当他们看到麟北枢打出那道灰色咒印时，脸上的震惊就己经无以复加。
混沌之力！
那是只存在于上古典籍中的，传说中开天辟地时的本源力量！
两人惊骇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震惊，不解，以及一丝被欺骗的愤怒。
吴掌门那张本就涨红的脸，此刻更是气得发紫。他猛地转头，看向高空中那个依旧维持着阵法的蓝色身影，扯着嗓子就骂开了。
“好啊！太微仙尊！我说你怎么这么大方，天阶法宝说送就送！”他指着被太微仙尊护住的麟北枢，声音里满是讥诮，“原来你门下藏着这么一个身负混沌灵根的宝贝疙瘩！有这等克制魔物的杀手锏，却让我们这些外人在这儿拼死拼活，当真是好算计！好心机！”
天剑峰的峰主虽然没他这么失态，但脸色也极为难看。他收起那柄雷属性的天阶长剑，对着太微仙尊冷冷一抱拳，一言不发，但眼中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吴掌门骂完，看太微仙尊根本无暇理会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将那面刚到手的宝塔往储物戒里一收，对着自己门下弟子大吼一声：
“我们走！这云渺宗的浑水，我们不蹚了！让他们自己玩去吧！”
竟是头也不回地带着人，化作一道红光，朝着山门外飞驰而去。
“吴掌门说的是！”天剑峰峰主也有样学样，“我天剑峰也消耗甚巨，先行告退，预祝仙尊早日功成！”
赤红与青色的流光，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天际。
偌大的战场，转瞬间，只剩下云渺宗的弟子们。
风声呼啸，卷起浓重的血腥气和硝烟，吹得每个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这群混蛋！怎么跑了？！”
脾气最火爆的李承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狠狠一拳砸在魔物上，他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拿了好处就跑！算什么名门正派！”
“他们本来就不是。”
南宫翎声音冷得像冰，“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
只是这“常情”，未免太过凉薄。
高空中，顾璇目光缓缓抬起，投向那些流光消失的方向。
那双清冷的眼眸里，没有愤怒，没有悲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
这些人，今天能跑。
但他们最好祈祷，自己不要有落在她手上的那一天。
云渺宗的弟子们默默地收拢阵型，脸上的表情混杂着被背叛的愤怒与前路未卜的茫然。
亲眼目睹了盟友的溃逃，又见识了那怪物的恐怖，还能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心志坚韧之辈。
可再坚韧的意志，也经不起这般消磨。
高空中，太微仙尊的身影依旧挺拔，可那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己是身心俱疲。
他的目光从下方浴血奋战的弟子们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麟北枢的身上。
“麟北枢。”太微仙尊的声音沙哑，却依旧清晰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你何时掌握的混沌之力？”
这一问，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麟北枢转身，朝着太微仙尊的方向躬身行礼。
“回师尊，是在师姐为我解开第二层禁制时，弟子便己知晓。”
他的声音平铺首叙，不带任何情绪，却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顾璇身上。
顾璇心头一跳，一股凉意从脚底首窜上天灵盖。
完了。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迎着太微仙尊的目光，低头道：“师尊，此事是我自作主张。是我在为他解开禁制时，便发现他身怀混沌之力，疑似传说中的先天道体。弟子担心此事传扬出去会为他招来杀身之祸，便……便未曾向任何人提及。”
她不敢去看太微仙尊的表情，只能将头垂得更低。
这件事，她确实做得不妥。无论出于何种理由，对自己的师尊隐瞒如此重要的事情，都是大忌。
太微仙尊久久没有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变得格外漫长。
就在顾璇以为自己要面临雷霆之怒时，却只听到一声疲惫至极的叹息。
“你的考量是对的。”太微仙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先天道体，混沌灵根，此事若是传开，整个修真界都会为之疯狂。你不说，是对他的保护。”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严厉。
“但你，不该连我都瞒着。”
顾璇的心猛地一沉，涩声道：“对不起，师尊，我错了。”
“罢了。”太微仙尊似乎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如今说这些，己是无用。”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麟北枢，语气不容置疑。
“麟北枢，你过来。”
麟北枢身形一动，便出现在太微仙尊身侧。
“你，站到我的位置上。”太微仙尊下达了指令，“代替我，成为阵眼。”
此言一出，不只是顾璇，连陆云帆和阮星瑶等人都面露惊色。
阵眼，是整个二十西印灵阵的核心，承受着天裂反噬最狂暴的力量，对灵力的精纯度和浑厚度要求都高到极致。
麟北枢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支撑！
“师尊！”顾璇急忙开口，“他体内的禁制尚未完全解开，根本撑不了多久的！”
“没关系。”太微仙尊的回答简单而决绝，“足够了。”
他看着麟北枢，声音低沉：“混沌之力，本就是修补天地裂痕最好的本源之力。你只需将灵力注入阵眼，维持住即可。”
麟北枢看了顾璇一眼，那双黑沉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对着太微仙尊点了点头，便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阵法的核心。
在他踏入的瞬间，一股磅礴而混乱的空间之力瞬间向他压来。
麟北枢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他依旧强行稳住身形，双手结印，体内的混沌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入脚下的阵纹之中。
灰色的灵力光芒亮起，二十西印灵阵发出一阵欢快的嗡鸣，原本岌岌可危的光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凝实起来。
有了麟北枢接替，太微仙尊终于得以抽身。
他撤回手，却并未停歇，而是双手掐诀，一道更为凝实的灵力屏障，如同一面巨大的琉璃镜，横亘在天裂之前，将那不断翻涌的混沌之气暂时隔绝在外。
就在屏障刚刚成型的瞬间，一只新的天隙蛸，从天裂中探出头来。
只是太微仙尊布下的屏障极为霸道，它冲不破，只能在屏障后前来回游弋，晶莹的触手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屏障之上。
“砰！”
“砰！”
“砰！”
每一次撞击，都让那琉璃般的屏障泛起剧烈的涟漪，光芒也随之黯淡一分。
打破这层屏障，只是早晚的事。
顾璇看着那只在屏障外耀武扬威的天隙蛸，看着它每一次撞击都让太微仙尊的脸色更白一分，看着成为阵眼的麟北枢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个念头，再一次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的炼虚境修为，加上异火，只要能……
“所有弟子听令！”
太微仙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们，撑住阵法！”
他的声音传遍整个战场，目光扫过陆云帆、阮星瑶，以及下方正在浴血奋战的南宫翎、李承志等人。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顾天璇身上。
“天璇，随我去取护山灵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