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队伍洒出纸钱暴雨,随着大批量血肉的复苏,此前站在送葬队伍附近的、朝圣一般的血肉忽然像是明悟了自己的使命一般,疯了一样的向着纸棺材冲锋而去。
它们撞击在纸棺材上的时候,纸棺材上竟出现了水波一般的涟漪。
随着越来越多被活化的血肉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涟漪之中,白色的纸棺材逐渐浮现血色。
血色斑点越来越多,毫无重量的纸棺材仿佛也变得越来越重。
拉车的纸马行进速度越发缓慢。
当达到某一个节点——
咔嚓!
纸车车架断裂,送葬队伍的哀乐为之一滞。
扮演孝子贤孙的纸人跪倒在地,哭声一片。
接连不断的哭声中,他们再度发出腔调诡异的喊声。
“血归棺,肉迎魂来红斑残。”
“红斑残,纸钱摇落车行难。”
“车行难,更深露重讨封前。”
“讨封前,纸人替命血归棺。”
“叩首~”
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开始不断叩首,口中喃喃不断的念动着某些古怪的字节。
和着它们的唱诵,纸棺之中传来万千童声聚合而成的三字唱词。
唱词扭曲怪诞,绝非可以理解的语言,
最终,纸棺开启。
内部的东西缓缓爬出。
那是一个由无数泛黄宣纸折叠而成,每张纸面上都写满了无名者生辰八字的纸人空腔,胸腔的空洞之中悬浮着由细碎的黑色发丝和血肉碎屑变质而成的‘核’。
西肢关节处盯着青铜剪纸铰链,不住转动的铰链发出老式留声机卡带一般的摩擦声,还伴随着浓重而尖锐的金属颤音。
铰链缝隙渗出黑红色的汁液,落地的汁液经过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转化成的微型纸人旋即加入送葬队伍。
它空洞的眸子锁定在了许攸的身上。
青铜铰链转动之际,毫无重量的剪纸手臂抬起,泛黄宣纸勾勒出的手指指向许攸。
那一瞬间,许攸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浑身上下唯一可以活动的便只剩下了嘴巴。
对方开合的唇吐出机械而空洞的声音。
“你看……”
“我是像人,还是像神?”
许攸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
讨封?
首次进入太初元牖之际所获得的无法理解的禁忌知识的部分被重新回忆起来,许攸理解了它们。
身分三等,主、正、次。
每一等神都是拥有着正式神位,接受过册封的在册之神。
而未得册封的,则被称之为邪祀野神。
或可……
被称之为邪祟。
这纸人……
想要进位为次等神!
他许攸一个小破胥吏,哪来的资格册封次等神?
这是个坑。
他留意到纸人抬起的手臂在问询过后一段时间放下了一会,接着重新抬起。
机械而空洞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看……”
“我是像人,还是像神?”
分明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声音,却在进入许攸耳畔的一刻被赋予了名为愤怒的情绪。
对方的耐心正在慢慢消散。
许攸看到剪纸小人构成的送葬队伍也同样盯住了自己。
体内的白色肉芽正在被逐步唤醒,他即将无法压制白色肉芽生长的本能。
本是许攸一大助力的它们,似乎要开始取许攸而代之。
回答会面临未知。
不回答,就是意识消亡。
许攸陷入了纠结。
要不要……
试试神奇的网友们的言辞?
嘴唇蠕动,许攸的声音即将出口之际,脑海中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不要……回答!”
纵腔调怪异,其中甚至夹杂了一些尖锐的女声,许攸依旧判断出这声音属于冯楠。
粗鄙的武夫啥时候掌握了传音这种玄妙的法门?
无法动作,但眼角的余光依旧瞥到了身边的冯楠。
他虽然看不到,却也同样受到了影响,无法行动的他身后多出了一个庞大的黑色影子,那东西连接在冯楠的舌头位置,扭曲的黑暗化作苍老且遍生老茧的手,扒着冯楠的嘴巴不断蠕动,声音却首接在许攸的脑海中响动。
“我不是他。”
“我没有恶意。”
“信我。”
许攸尝试在脑子里做出回应。
“那你……是个啥?”
“愚舌。”
啥是愚舌啊?
那声音再度响动:“它们是惘影。”
“是生前追求剪出‘活人剪影’的剪纸匠人,误将生辰八字刻录在遭受血痂龙脊感染的宣纸上,被‘枉死城’撕碎重组的产物。”
“它们传播焦虑和担忧,并以此确定讨封目标,为的就是累积足够的‘真言’,进位次等神。”
“你看穿了它们传播焦虑和担忧的手段,并找到了规避的方法,因此成为了它们的目标。”
“无论做出怎样的回答,最终都会成为送葬队伍的一员。”
许攸郁闷的很。
邪祟的手段……还真是防不胜防。
“所以,你冒险现身,就是为了给我科普一下?”
对方明显有些无法理解许攸的脑回路,等了一会才说。
“惘影会经历七次问询,每次问询之前和结束后的三息时间内都会抬手,被它指向的方向中,视线范围内所有活物无法移动。”
“它的问询会持续七次,七次问询之中,其中一次问询和下一次问询的时间间隔会比其他时候更长。”
“七次不回答,必死。”
“我只知道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