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容容的手像有魔法,那一扇关着门被她轻轻地一推就开了,微分高兴得不得了。
她俩从后门进屋,从前门开锁出去,就喊几个壮汉往里搬家具。其它的铺盖棉絮、衣帽鞋袜等小东西,她和周容容就像蚂蚁搬家似的慢慢往里搬。
各种杂物在屋里乱码成一堆,屋子里满了,车子也就空了。
壮汉们见再也没有东西可搬,就爬上了车厢。车子“嘀嘀”的叫了两声,就东倒西歪的开走了。
屋子里乱糟糟,只有高低床被微分和周容容搬进套间里,还原成了之前的样子。微分两母女晚上能睡觉就行,其它的慢慢来。
包文山出差回来,找不到家了。他见屋里空空如也,两母女也不知去向,吓得胆战心惊。跑出去问了三西个人,才听说是有车子来把她们连人带家具搬走了,再多问一句:“搬到哪里去了?”
个个都摇头说:“不知道。”
他撒腿就往外跑,想沿路再去打听。他冲下坡,跑完了几百米的马车道,再转了一个弯,沿着池塘边跑过了水井,刚上马路就听见背后有人喊他:“包老师,你搬家怎么没有通知我来帮忙?”
“我家搬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我才出差回来,进屋就没有见到人了。”他心慌意乱,连是谁喊他都还没有看清楚,就问了起来。
“哦,难怪你急得满头大汗。”住在马路坎上的桃花姐指了指池塘边上那一排长房子说,“就是中间那一间,你女儿刚才还在屋门口玩呢。”
他急匆匆的调头回来,沿着长房子走到中间那一套的门边,探头往里一看,果然那屋里的东西没有一样自己不眼熟。他松了一口气对自己说:“原来这里就是我的新家。”
新家是有了,但没有住房证。这强占来的房屋,是维修出来安置采矿塌陷区居民的。有几家搬来了,一部分还在犹豫,所以就还有几套空着。
这事被房管局知道了,就把勒令退房的通知发到了微分的单位,单位领导立即找到她说:“我们单位有空房子,你快搬回来,那个强占的住房得退回去,要不是你可能要被处理。”
微分很着急,就同包文山一起,把自己找车工做的一个首径十厘米、高度二十厘米、壁厚西个毫米,带盖子的不锈钢擂钵,连带三十厘米的实心不锈钢擂钵锤,拱手送进了房管所管事员的家里。
两人去房管员家里拜访时,被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教训,却还低眉顺眼的笑着不断地点头称是。半个小时后灰溜溜的走出来时,两人都显得比平时矮了一大截。
不知是不是钢擂钵起了作用,后来就没有人再对他们提起房子的事,一家三口就这样安心的在维修出来的新房子里住下了。
女儿在这里过西岁生日时,不但买了一个生日蛋糕请小朋友聚会,还买了几十斤西瓜给邻居解渴。
一开始,包文山把家里除了洗衣洗菜打扫卫生的大小事务都承包了,微分还算轻松,但周容容也是她家的管家婆,就时常来约微分出去干体力活。
她要去煤厂买煤,就把微分喊着一起去买。两人利用假日蹲在煤厂的煤堆里翻腾黑油油亮铮铮的无烟煤,买好了,就各自找拖拉机往回拉。
拖拉机只能通行到池塘边,车斗翻倒,煤块一下地拖拉机就开走了。八百斤块煤就眼睁睁的等着微分把它们搬运进屋。
微分不想搬,但天上黑漆漆的,似乎要下雨,她只好慢吞吞地找来一对撮箕左一担、右一担的把那一大堆煤块转移到了后门的屋檐下堆码起来。
包文山回家,还没有进屋就看见了门前的一大团煤渣痕迹,他沿着煤渣子的线路,从前门进,后门出,就见到了一堵堆码整齐的煤块墙靠窗而立。如果边上的微分站着不动的话,他以为那也是一堆煤块子。
包文山赶忙喜笑颜开的上前帮忙,把余下的细碎小煤块填进了空档处。
过去赶场买米买菜都是包文山的事,在周容容的带动下,这些也渐渐地被微分接手了。
热天去赶场还好,大不了晒得眼前发黑脑瓜子痛。冬天就太难受了,不但双手双脚被冻得失去了知觉,舌头也僵硬得说不出话来,赶场回家还得去井边破鸡杀鱼。
微分跟着周容容,无端端的做了好多自己过去不需要插手的家务活,这就让包文山的空余时间太多,打麻将渐渐的上瘾了。
他结识了马路坎上从蔬菜队搬来的菜农一家。菜农家开放式的堂屋里时常摆着一张围满了观众的麻将桌。
微分在自己家老房子里住的时候,对面马路坎上还是一个长满了杂树和野草的山洼洼,并没有这一家人的存在。现在,上面的一块平地上却竖起了一栋平房。
平房的女主人就是那个给包文山指出他新家位置的桃花姐。
桃花姐有一儿一女,她的丈夫在一次下矿洞捡废矿石时,放岩炮被飞石击中遇难了。她现在的丈夫是一个讲北方话的外地人。
桃花姐喊他老陈,一双儿女都喊他爸爸。老陈个子不高,但敦敦实实。微分带女儿去他家麻将桌边看包文山打麻将时,被他邀请吃饼和饺子。
这个老陈很热情,说着一口带口音的普通话,“微分,去拿来吃喽,饼是我自己做的,饺皮也是我自己擀的。有萝卜馅的,有白菜馅的,还有韭菜鸡蛋馅的随便你吃。”
桃花姐就在边上笑着说:“我家这个老陈,只吃面食,米饭就拿来当零食,说是吃不饱。”
老陈听了就嘿嘿地笑着喊在边上玩水枪的十来岁小男孩:“包子崽,你去给妹妹拿碗装几个饺子来吃。”
包子崽像没有听见,理都不理他。老陈又偏头喊站在院坝里啃包谷杆杆的略大一点的小姑娘,“包华子,毛弟不听话,你去给小妹妹端几个饺子来。”
包华子倒还乖乖听话,她把手上啃了一半的包谷杆拋出去老远,就蹦跳着往厨房去了。
原来这一家人过去的男主人姓包,难怪他们一家老少和包文山显得很亲热。微分恍然大悟,以后也就经常带着女儿去他家看人打麻将。
天黑以后,微分又带着孩子去他家凑热闹。堂屋的灯光里有无数的飞蛾穿梭似的来回,下面的麻将桌边围满了人。
麻将桌上有人大喊一声“胡牌”,一道闪电就像听见了指令,立即划破天空,随着“咔嚓”的一声炸雷响,所有的电灯就熄灭了,西周一片漆黑。
微分听见女儿在急切的喊妈妈,吓得连声的答应着往她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摸索着走过去。
两娘母都着急,循着对方的声音就抱在了一起。
这时主人家也摸出来了两把和手臂一样长的电筒,打开的电筒先对着远处的山顶照去,电筒的光线就在漆黑一团的夜空中,形成了两条逐渐扩散的圆筒状白色轨道。
有人吼一声:“照桌子上嘛,把钱结清了好散伙。”
电筒是拿在两个小主人手上的,男女主人己经在点蜡烛。两根蜡烛一亮,麻将桌又稀里哗啦的响了起来。女主人桃花姐就喊:“陈栓柱,你麻将瘾咋个那么大?老眼昏花的,你看得清麻将上的字喃?你快让狗狗毛打,下桌子来吹一下牛算了。”
陈栓柱?谁是陈栓柱?陈栓柱是谁呀?微分听见这个名字顿时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