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滔天魔气冻结。凌清寒那句轻描淡写的“感觉如何”,在他听来却如同九幽冥府传来的最终审判,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冰冷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艰难地转动因极度震惊和恐惧而变得僵硬的脖颈,目光再次投向那个静静悬浮在不远处、周身甚至连一丝护体灵光都没有、却仿佛与这片恐怖魔域彻底隔绝的绝美身影。
她的白衣在这只有漆黑与暗红的魔星域中,显得刺眼而格格不入。
她的容颜依旧完美无瑕,清冷绝尘,仿佛世间最污秽、最邪恶的魔气,都无法在她那如万载玄冰雕琢的玉骨仙姿上留下一丝痕迹。
但叶尘清晰地感觉到,她那双深不见底的星眸正静静注视着自己,其中蕴含的不再是之前的淡漠与审视,而是一种更加复杂、难以言喻的探究,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期许。
叶尘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回答、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可能决定他的生死。
“回禀师尊……”叶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和恰到好处的敬畏与茫然。
“弟子感觉这里好可怕……”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脸色更加苍白几分,仿佛真的被周围恐怖的魔气和威压吓破了胆。
“弟子感觉自己的金丹好像都要被冻裂了,真元运转不畅,神魂更是如同被无数钢针刺穿一般,好难受……”
叶尘将一个初入魔域、实力低微、被吓得六神无主、几乎要当场崩溃的可怜虫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知道,在凌清寒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心思比九幽深渊还难以捉摸的存在面前,任何隐瞒和伪装都可能被一眼看穿。
与其绞尽脑汁编造漏洞百出的谎言,不如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经过艺术加工和刻意放大的“真实”)展现出来。
或许还能博取一丝同情。
虽然叶尘也知道,指望从凌清寒身上得到“同情”,比指望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不靠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凌清寒在听完他这番“声泪俱下”的诉苦后,那双冰冷的星眸中竟然极其微弱地闪过一丝动容。
虽然那丝动容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甚至可能是叶尘因过度紧张产生的错觉,但他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
“哼。”凌清寒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语气依旧清冷,却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审视与压迫。
“此乃九幽魔星域的核心地带,万魔之源,万魂之冢。”她缓缓开口,声音在这死寂的魔域中回荡,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苍凉。
“这里不仅充斥着最原始、最纯粹、也最狂暴的太古魔气,更残留着上古神魔大战时期,无数陨落的神祇与魔神的不灭执念,以及他们死后逸散的、充满混乱与毁灭意志的法则碎片。”
“莫说是你这区区金丹期。”凌清寒的目光再次落在叶尘身上,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极其罕见的复杂与一丝叶尘完全无法理解的追忆。
“就算是普通元婴期修士,若没有特殊的护身至宝或克制魔气的功法,贸然闯入此地,也绝对是十死无生。”
“甚至连本座……”凌清寒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顿,那双冰冷的星眸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虽然那丝忌惮一闪而逝,快到让叶尘以为是错觉,但他依旧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的心脏再次如同被无形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连凌清寒都对此地有所忌惮?
那她为何还要带自己来?
难道她真的只是为了那所谓的“指引”?
“你之前在冰封古墟中,不是得到了一些‘不错的机缘’吗?”凌清寒似乎看穿了叶尘的疑惑与恐惧,嘴角极其微弱地向上勾起一抹充满玩味与淡淡嘲讽的浅浅弧度。
“正好可以用这里的环境来检验一下你那些‘机缘’的成色。”
检验“机缘”的成色?
叶尘闻言,心中一凛。
他知道,凌清寒指的不仅是他的修为和实力暴涨,更是识海中那两颗因能量消耗巨大而再次陷入沉寂的混沌道珠与定魂神珠,以及眉心处那枚己彻底与他灵魂融合、充满无尽奥秘的混沌阴阳道印。
这个女人果然什么都知道。
“师尊……”叶尘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弟子不明白,弟子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师尊如此看重?”
他决定不再继续伪装和隐瞒(虽然最大的秘密依旧不能暴露),而是以更首接的方式试探凌清寒的真实目的。
凌清寒看着叶尘那充满疑惑、不解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警惕与不甘的复杂眼神,她那如万古冰山般亘古不变的绝美容颜上,竟然极其罕见地露出了一抹充满疲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萧索的苦笑。
虽然那抹苦笑转瞬即逝,快到让叶尘以为是错觉,但其中蕴含的无尽沧桑与沉重,却让叶尘的心猛地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忽然有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
仿佛眼前这个如同冰雪神祇般高高在上的便宜师父,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冷酷无情、算计一切,而是也背负着某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巨大责任与沉重宿命。
“有些事情……”凌清寒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无奈。
“现在的你知道了并无益处。”
“你只需记住……”她的目光再次变得如万载玄冰般冰冷、锐利,“想要活下去,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想要揭开一切的真相,就必须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与本座并肩而立。”
“甚至……”她顿了顿,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光芒,“超越本座。”
超越她?
叶尘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完全无法理解凌清寒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她对自己真的没有恶意,甚至还在期待自己的成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尘感觉自己的脑袋彻底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完全无法理解,也完全无法揣测眼前这个如同神魔般深不可测的女人的真实想法。
“好了。”凌清寒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她缓缓抬起玉手,朝着前方那片被无尽黑暗与滔天魔气笼罩、充满未知与危险的九幽魔星域轻轻一指。
嗡——
刹那间,整个九幽魔星域仿佛因她这一指而剧烈颤抖了一下。
一道难以用语言形容、仿佛来自九天之上、蕴含至高无上法则之力的冰蓝色神光,如同开天辟地的创世之剑,从她的指尖爆发出来。
它首接将前方那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滔天魔气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宽达百丈、长达数万里的巨大通道。
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片更加深邃、古老、充满未知与毁灭气息的破碎星辰废墟。
“那里便是‘九幽魔宫’的遗址……”凌清寒的声音再次在叶尘耳边响起,依旧清冷而淡漠。
“也是本座此行的第一个目标。”
“你跟上。”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如同融入虚空一般,瞬间消失在那道刚刚被她强行开辟的、通往“九幽魔宫”遗址的冰蓝色神光通道中。
只留下叶尘一人,以及那依旧剧烈翻涌、散发无尽恐怖与危险气息的滔天魔气。
“我靠……”叶尘看着眼前这如神迹般的一幕,以及瞬间消失无踪的凌清寒,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如同被一万头太古凶兽狠狠踩过,彻底麻木。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