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尘的意识从那如同万古般漫长、又似刹那般短暂的剧烈空间传送与能量风暴的混沌中艰难苏醒,首先涌入他感知的并非预想中的光明或解脱,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粘稠、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与绝望的绝对黑暗与死寂。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冰冷巨手,狠狠从刚刚平息的空间通道中抛出,然后如同断了线的陨石,不受控制地朝着某个未知的、充满极致危险与不详气息的漆黑深渊重重坠落。
“噗通。”
一声沉闷的、仿佛砸在某种坚硬却带一丝诡异“弹性”的物体上的声响,伴随着一股几乎将他五脏六腑震碎的恐怖冲击力,叶尘的身体终于停止了那永无止境般的坠落。
“咳……咳咳……”他剧烈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动体内无数因空间传送和法则冲击留下的细密裂痕,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喉咙一甜,一股带着浓郁星辰尘埃味道和淡淡硫磺气息的腥热液体从嘴角溢出,将身下那片冰冷坚硬的漆黑“大地”染上一抹微不足道的暗红。
这是哪里?
叶尘艰难地睁开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眼皮,混沌的意识如生锈的齿轮,缓慢转动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完全超出他想象极限、充满无尽黑暗、死亡与毁灭气息的恐怖世界。
天空,如果还能称之为天空,是一片永恒的、深不见底的漆黑。没有日月,没有星辰,甚至没有一丝光线。只有一些极其遥远的、如同濒死恒星最后回光返照、散发幽绿色或惨白色诡异光芒的破碎星骸,如鬼火般在无尽黑暗中明灭闪烁,为这片死寂的魔域带来一丝微弱却令人心悸的照明。
大地是一片更广阔、更荒凉、更令人绝望的漆黑。它并非由普通岩石或泥土构成,而是一种叶尘从未见过的、通体呈现如最纯粹黑曜石般深邃色泽、表面异常光滑、甚至能隐隐倒映上方星骸诡异光芒的奇异晶体。
这种黑色晶体坚硬无比,冰冷刺骨,仿佛能吸收一切温度与生机。叶尘只是躺在上面,就清晰感觉到体内因刚经历逆天造化而异常旺盛的生机与气血,正以虽缓慢却真实可见的速度被这诡异晶体大地吞噬、同化。
在他西周及目力所及的无边漆黑虚空中,漂浮着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破碎陨石与大陆残骸。它们如宇宙的墓碑,静静悬浮在这片死寂的魔域中,无声诉说曾发生在这里、足以将整个星域打碎的灭世浩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浓郁、暴虐的纯粹魔气。与叶尘之前在九幽魔渊底部感受到的原始魔煞之气截然不同,它更纯粹、更凝练,充满混乱、毁灭及对一切生灵的极致憎恨,仿佛来自某个更高等的、以杀戮与毁灭为本源的魔之位面。
普通修士,别说炼气期,即便是金丹期,若长时间暴露在这种恐怖魔气侵蚀下,恐怕无需敌人攻击,就会心神失守,道基崩溃,彻底堕入魔道,化为只知杀戮与毁灭的行尸走肉。
“九幽魔星域……”叶尘心中充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一丝深深的绝望。
他终于明白,为何凌清寒称这里为万魔之源,万魂之冢。
这分明是一片真正的魔之领域。
一个被整个宇宙彻底遗弃的死亡绝地。
“师尊……她人呢?”叶尘艰难转动因剧痛和虚弱而僵硬的脖颈,目光如无助幼兽,在这片无边黑暗与死寂中徒劳搜寻。
然而,他的神识在这充满混乱法则与恐怖魔气的魔星域中被极度压制。原本能覆盖方圆十万里的浩瀚神识,此刻只能勉强延伸不到一里,感知如同隔着厚厚的、充满干扰力量的黑色浓雾,模糊不清,无法清晰探查远处景象。
他甚至连凌清寒的一丝气息都感应不到。
仿佛那位如冰雪神祇、风华绝代的便宜师父,在将他带到这九死一生的绝地后,便彻底消失了。
难道她真的只是利用自己身上那两颗珠子的力量,开启通往九幽魔星域的星门,然后将自己如同毫无价值的弃子般抛弃在这里?
这个念头让叶尘的心如被万柄锋利冰锥同时刺中,痛得无法呼吸。
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虽然他与凌清寒名义上是师徒,实际上却充满算计、利用,甚至敌对。
虽然凌清寒对他似乎并非完全冷酷无情,甚至在某些关键时刻曾出手“庇护”。
但叶尘清楚,在凌清寒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勘破世间一切虚妄、视万物为刍狗的存在眼中,所谓的“师徒情谊”、“怜悯”、“善意”,恐怕只是可随意利用的工具。
一旦自己失去利用价值,或存在威胁到她更重要“目的”,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抹杀。
“不会的……”叶尘猛地摇头,试图将这让他不寒而栗的念头甩出脑海。
“她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她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叶尘在心中一遍遍重复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自欺欺人。
“咳咳……咳咳咳……”
剧烈情绪波动再次牵动体内伤势,让他剧烈咳嗽,喷出几口带黑色魔气的淤血。
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立刻想办法恢复伤势、补充能量。
否则,即便凌清寒会回来找他,他也未必能撑到那时。
叶尘强忍身体和灵魂的双重剧痛与虚弱,艰难地从冰冷坚硬的黑色晶体大地上盘膝坐起。
他立刻将心神沉入虽遭受重创、但仍是唯一依仗的识海。
然而,当他“看”清识海景象时,刚因一丝希望稍稍安定的心,瞬间沉入无底冰渊。
他那原本因融合灵泉之眼和混沌阴阳道胎雏形而浩瀚无边、稳固无比的识海,此刻如经历灭世浩劫,布满密密麻麻的恐怖裂痕。
这些裂痕如蛛网,遍布识海每个角落,有些较深的几乎要将识海彻底撕裂。
悬浮在识海中央的混沌道珠与定魂神珠光芒黯淡到极致,如两颗即将熄灭的星辰。
混沌道珠原本散发柔和浩瀚的七彩神光,此刻只剩微弱、随时可能消散的灰蒙蒙光晕,其内部神秘混沌空间陷入永恒沉寂,不再有能量波动和道韵流转。
定魂神珠原本流淌亿万星辰、散发漆黑深邃星芒的珠体,此刻如蒙厚尘,黯淡无光,表面因吸收黑色种子而出现的细微裂痕似乎扩大了不少,内部那片如星河般璀璨的“微缩宇宙”也变得死寂沉沉,不再有星光闪烁。
显然,这两颗一首是叶尘最大依仗的逆天神珠,在经历与元婴魔头的恐怖对决及强行催动开启九幽星门通道的巨大消耗后,终于不堪重负,陷入深沉的沉寂或自我修复状态。
失去两大神珠的守护与滋养,叶尘感觉自己瞬间从高高在上的“天命之子”跌回在最底层苦苦挣扎的卑微蝼蚁。
“怎么会这样……”
叶尘心中充满震惊、骇然和更深沉的绝望。
他没想到,自己最大的依仗竟在最关键时刻掉链子。
这还让他怎么活?
没有混沌道珠的守护,他如何抵御九幽魔星域无处不在的恐怖魔气侵蚀和混乱法则冲击?
没有定魂神珠的指引,他又如何在这广阔无垠、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死亡星域中找到出路?
甚至连刚凝聚不久的“混沌阴阳道胎”雏形和散发灰蒙蒙混沌光泽的奇异金丹,似乎也因失去两大神珠的本源能量支撑,变得有些黯淡与不稳,仿佛随时会品阶跌落,甚至彻底崩溃。
“不!不!不!”
叶尘心中爆发出如受伤野兽般充满不甘与疯狂的咆哮。
他绝不能接受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就此轻易失去。
他绝不能再次变回任人宰割的弱者。
“给我动啊!”
叶尘疯狂催动己濒临极限的灵魂意志,试图再次唤醒陷入沉寂的神秘神珠。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如何咆哮、如何不甘,混沌道珠与定魂神珠依旧沉寂,没有丝毫反应。
仿佛它们真的己彻底抛弃了他。
“难道我叶尘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
叶尘心中只剩无尽绝望和一片冰冷死寂。
他感觉意识飞快模糊,生命之火如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然而,就在他即将放弃所有希望、被无尽黑暗与绝望吞噬的前一刹那,一声极其微弱却充满不屈与无上战意的奇异剑鸣,猛地从他丹田气海中那颗己黯淡无光的混沌金丹核心深处,如沉睡亿万纪元的太古剑神在宿主濒临死亡的绝境中被唤醒,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