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金属碰撞声撞破办公室的静谧时，苏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那是消防栓倾倒的脆响——她上个月让人在走廊尽头装了三个监控，此刻突然响起这种动静，只能说明有人故意破坏了摄像头。
指尖在键盘上翻飞的速度比心跳还快，服务器日志文件"唰"地缩进加密文件夹，连带着把三天前截获的林氏航运海外账户流水也压了进去。
西装内袋的U盘硌着肋骨，她摸到藏在夹层里的银色袖扣时，腕间翡翠手绳与陆明远的那根撞出细碎声响。
"储物间。"她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轻得像撕信纸。
陆明远的影子在眼角晃了晃，带起一阵风。
门后那排用来装样品的木柜"咔嗒"合上时，脚步声己经碾过走廊的地砖，每一步都像踩在苏瑶的神经上。
她坐回转椅的瞬间扯松了领口第一颗纽扣，指腹蹭过锁骨处的珍珠项链——那是林禹去年生日送的，此刻倒成了最好的掩饰。
"苏总。"
保镖的声音从门口刺进来。
苏瑶抬头，看见对方腰间对讲机的红色指示灯在闪，映得他墨镜镜片一片猩红。
三个黑衣人堵在门口，最前面那个的皮鞋尖还沾着点灰，应该是刚从楼梯间冲上来的。
"林先生说中午想请您吃个便饭。"保镖的目光扫过她桌面的供应商合同，又在电脑屏幕上多停了两秒。
苏瑶端起茶杯，水蒸气模糊了视线，却让她把对方喉结的滚动看得更清楚——那是紧张时才会有的小动作。"林先生倒是越来越客气了。"她笑，指尖在杯壁上敲出轻响，"不过我约了纺织厂的陈厂长谈新布料，两点的飞机，怕是要辜负林先生的好意。"
"陈厂长今早改了行程。"保镖的手摸向腰间，苏瑶这才注意到他袖口露出半截黑绳——和林禹贴身保镖腕上的辟邪结一模一样。
办公室突然安静下来。
墙上挂钟的滴答声被放大十倍，苏瑶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胸腔的闷响。
她盯着保镖身后晃动的人影，那是陆明远储物间的位置，木柜的缝隙里漏出一线光，像把悬着的刀。
"苏总若是忙，我们可以等。"保镖退后半步，另外两人却走进来，皮鞋跟敲着地砖往办公桌方向挪。
其中一个伸手要碰她的电脑，苏瑶猛地把合同往桌上一按，茶盏"当"地磕在玻璃台面："林先生教你们随便动别人东西？"
她抬眼时故意放软了声线，像三年前刚进林氏时那样。
保镖的手顿在半空，墨镜滑下半寸，露出眼底的犹豫——林禹确实说过，对苏瑶要"客气"。
苏瑶看着他耳后新添的刀疤，突然想起上周码头那起械斗，林氏刚吞了竞争对手的货轮。
"陈厂长的机票我让人改签了。"她抽出钢笔在合同上画了道线，墨迹晕开像滴血，"麻烦转告林先生，我改到晚上八点，红房子西菜馆。"
保镖张了张嘴，对讲机突然发出刺啦声。
他低头应了两句，冲同伴使了个眼色。
三人退出办公室时，最后那个特意用脚勾了勾储物间的门——木柜纹丝不动，只震得顶上的花瓶晃了晃，落了片茉莉花瓣在苏瑶脚边。
门"砰"地关上的瞬间，苏瑶的后背贴上椅背。
陆明远从储物间钻出来时，额角沾着木屑，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他们搜了垃圾桶，翻了我的抽屉。"
"早料到。"苏瑶扯下珍珠项链扔进抽屉，翡翠手绳在腕上勒出红印，"说'雷霆计划'。"
陆明远喉结动了动，从内袋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伪造合同指控你欺诈，涉及纺织厂那批外销棉布；策反陈厂长，让他在峰会上指证你偷设计稿。"他指尖发颤，"林禹昨天让人往合同里掺了假章，还买通了陈厂长的儿子——那小子在澳门欠了三百万。"
苏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个月前她让人往陈厂长账户打了两百万，名义是"布料研发基金"，此刻突然明白林禹为什么选今天动手——陈厂长的儿子刚在葡京输红了眼。
"你有证据？"
"合同扫描件在我邮箱，陈厂长和林禹手下的通话录音......"陆明远掏出手机，"今早五点截的，我设了定时发送。"
苏瑶盯着他腕间的翡翠手绳——和她的是一套，三年前在城隍庙花五块钱买的。
那天她在赌坊救他时，他攥着这绳子说"我这条命以后是您的"，现在想来倒像个预兆。
"今晚八点，红房子。"她突然笑了，眼尾扬起的弧度比任何时候都锋利，"你去查陈厂长儿子的赌债明细，张律师那边......"她摸到西装内袋的袖扣，那是今早张律师借她的，说"峰会声明需要个由头"，"让他准备好林氏海外账户的流水。"
陆明远愣了愣："您早有准备？"
"林禹等了三年，我也等了三年。"苏瑶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二本账本，封皮上的日期从1982年到1985年，"他以为我是替身，可替身最擅长的，就是偷师。"
深夜十点，苏瑶的办公室亮如白昼。
七八个核心成员围坐在会议桌前，张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播放键按下的瞬间，林禹的声音从音响里炸出来："把那批货走巴拿马航线，账记到香港分公司......"
"这是去年十月，他在私人游艇上的录音。"苏瑶敲了敲投影仪，屏幕上跳出一串海外账户，"洗钱、逃税、非法收购码头，够他喝一壶。"
市场部经理的茶杯"当"地磕在桌上："苏总，明天峰会......"
"明天我要公开声明。"苏瑶抽出张律师刚起草的文件，首页"控诉书"三个字刺得人眼睛发疼，"但林禹不会让我如愿。"
她看向窗外，黄浦江的夜航船划过水面，灯火在玻璃上投下斑驳光影。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禹的短信：【明早九点，峰会见。】
苏瑶盯着屏幕笑了，指腹划过控诉书的签名栏。
她知道，当明天的镁光灯亮起时，林禹不会只是坐在台下——那个被背叛激怒的男人，从来都学不会等待。
峰会当天，上海国际会展中心的水晶吊灯在九点整的晨光里折射出碎金。
苏瑶踩着细高跟踏入主会场时，镁光灯像暴雨般砸下来，记者们举着话筒喊她名字的声音几乎掀翻穹顶。
她挽着的鳄鱼皮包带在掌心勒出红痕——那里面装着张律师连夜拷贝的录音优盘，还有半瓶速效救心丸。
主台中央，林禹的藏青西装在人群里格外显眼。
他正俯身和主持人低语，侧脸的轮廓像用刻刀削出来的冷硬，听见动静时偏过头，目光扫过苏瑶的耳垂——那里坠着对珍珠耳钉，和三年前他送的项链是一套。
苏瑶顿了顿，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昨夜在办公室啃了半块冷三明治的后遗症。
"下面有请林氏集团董事长林禹先生致辞。"主持人的声音通过话筒炸开。
林禹走上台时，黑皮鞋跟叩击地面的声响比任何掌声都刺耳。
他接过话筒，指节在金属杆上绷成青白："今天站在这里，我要揭露一个潜伏在商界三年的谎言。"
苏瑶在第三排坐下，指尖轻轻敲了敲鳄鱼包的搭扣。
她看见林禹喉结滚动，想起昨夜录音里他说"把苏瑶的把柄攥紧"时的冷笑——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把柄"。
"苏瑶女士以我初恋的替身身份接近林氏，"林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三年间窃取我司纺织厂设计稿，伪造外销合同，甚至......"他扫过台下，"勾结境外势力，企图破坏本土企业声誉。"
会场炸开嗡嗡的议论。
苏瑶旁边的陈厂长擦了擦额头的汗，袖口露出的金表闪得人眼晕——那是她上个月送的"样品"。
她站起身，高跟鞋碾过地毯的褶皱："林先生说完了？"
镁光灯瞬间转向她。
林禹的瞳孔缩成针尖，显然没料到她会当众反击。
苏瑶走向主台，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神经上："我这里有段录音，或许能让大家听听，谁在破坏本土企业。"
她从鳄鱼包取出优盘，递给主持人。
音响里传来海浪声时，林禹的脸色白得像墙皮。"走巴拿马航线，账记到香港分公司......"他的声音混着海风灌进会场，"税务那边打点好，别让苏瑶那女人查出来。"
"这是去年十月，林先生在私人游艇上的录音。"苏瑶接过话筒，指甲在金属杆上敲出脆响，"各位可以看看大屏幕——"她转身指向投影，"这些是林氏海外账户的流水，洗钱、逃税、非法收购码头......"
"胡说！"林禹冲上台，抬手要抢话筒。
苏瑶侧身避开，他的袖扣擦过她耳垂，疼得她倒抽冷气。"林先生急什么？"她笑，"不如解释解释，陈厂长儿子在澳门的三百万赌债，是谁替他还的？"
陈厂长"扑通"站起来，脸涨得像猪肝："是林总！
他说只要我指证苏总，就帮我儿子......"
会场彻底炸了。
记者的闪光灯连成一片，保安试图维持秩序却被人群推得踉跄。
林禹的领带歪在锁骨处，他盯着台下指向自己的无数镜头，突然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砸向苏瑶。
苏瑶偏头躲过，瓶子撞在背景板上，水顺着"改革开放商企峰会"的字样往下淌，像道血泪。
"林先生这是急眼了？"苏瑶捡起地上的话筒，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亮，"今天在场的各位，应该看清谁才是真正的商界蛀虫。"
林禹的保镖挤上台要拉他，他却突然甩开对方的手，踉跄着往后台跑。
苏瑶望着他的背影，喉咙里的铁锈味更重了——三年的蛰伏，终于在今天撕开了他的伪装。
掌声如雷。
陈厂长攥着她的手首抖："苏总，我、我把证据都带来了......"市场部经理举着手机冲过来："苏总，有三家外资企业要谈合作！"苏瑶一一应着，眼角余光却瞥见陆明远缩在会场角落，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划动。
"明远。"她喊住要溜的人。
陆明远的肩膀猛地一僵，转身时笑得比哭还难看："苏总，我......"
"交易己完成，资料己送达。"苏瑶盯着他亮屏的手机，短信内容刺得她眼睛生疼，"什么交易？"
陆明远的喉结动了动，腕间的翡翠手绳在灯光下泛着青灰——和她腕上那根，此刻像两条勒着脖子的蛇。"他们说......只要我把你容貌重塑的线索给他们，就给我办去香港的签证。"他声音发颤，"我妈在医院等手术费，我......"
苏瑶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个月前在医院走廊，陆明远红着眼求她预支半年工资时，她还拍着他肩膀说"有我在"。
现在想来，他那时攥着的，怕不是病历本，而是早就写好的背叛信。
"你可以走。"她松开手，掌心的月牙印里渗出血珠，"但我不会再信任你。"
陆明远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摘下腕上的翡翠手绳，轻轻放在她掌心，转身时撞翻了旁边的花篮，百合花瓣落了一地，像铺了层惨白的雪。
会场的喧嚣渐渐远去。
苏瑶站在满地狼藉里，望着陆明远消失的后门，手指无意识地着那截手绳。
鳄鱼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张律师的短信：【海外账户冻结进度70%，但检测到未知IP访问加密文件。】
她低头看向桌上堆积如山的合作意向书，每一张都印着金灿灿的企业logo，却比不过手心里那截冰凉的翡翠硌得疼。
黄浦江的风从开着的窗缝钻进来，掀起她西装的衣角，露出内侧缝着的银色袖扣——那是张律师今早塞给她的，说"留个后手"。
苏瑶把翡翠手绳收进鳄鱼包最里层，指尖划过袖扣上的暗纹。
她知道，陆明远的背叛只是开始。
当那些盯着她秘密的人循着线索找来时，这场精心策划的反击战，才刚刚进入最血腥的下半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