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村子时,天边己经泛起鱼肚白。他的衣袍上沾着潭水和泥土,脸色苍白得吓人。
老村长正在院门口劈柴,见状连忙放下斧头:"赵小哥,你这是?"
"摔了一跤。"赵云勉强扯出个笑容,"不碍事。"
老人浑浊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终究没多问:"进屋歇着吧,我给你熬碗姜汤。"
热腾腾的姜汤下肚,赵云感觉好受了些。他躺在草席上,很快陷入昏睡。梦中尽是青龙潭底那个白衣少女消散前的警告。
“赵大哥!快醒醒!"
清脆的童声刺破梦境,赵云猛地睁开眼,看到李素玹跪在草席旁,小手正揪着他的衣袖摇晃。阳光透过窗纸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看角度己是次日正午。
"大伯回来了!"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还带了蜜饯果子!"
院里的说话声隐约传来,其中有个陌生的男声格外洪亮。赵云撑着身子坐起,发现肩上的伤己经结痂,只有轻微的刺痛感。他随手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跟着蹦蹦跳跳的李素玹走出屋子。
井台边站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汉子,正掬水洗脸。水珠顺着他古铜色的脖颈滚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当汉子首起腰甩手的瞬间,赵云敏锐地注意到他掌心闪过一抹赤芒,飞溅的水珠在半空中就化作白雾消散,这是觉醒境修士特有的气血外放。
"这位就是赵小哥吧?"汉子在裤腿上擦着手大步走来,地面似乎都随着他的脚步微微震颤,"我是李大海,老头的长子。"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镶金的门牙,"早上听素玹提起你。"
老村长叼着烟袋从灶房钻出来,手里端着个粗陶盆:“大海这次回来要呆多久?”
"爹,出大事了。"李大海突然收敛笑容。“黑石城守军的加急文书,黑夜王朝的血狼骑己经突破三道防线。沿途七个村子被屠,连襁褓里的婴孩都没放过。"
赵云感到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他解下腰间布包,取出那把通体漆黑的短刀:"昨晚我在青龙潭遇到了黑夜王朝的人。"
噬魂刀暴露在阳光下的瞬间,院里的温度似乎骤降。刀身布满暗红色纹路,像是有血液在内部流动。李大海倒吸一口凉气,右手不自觉地按在自己腰间佩刀上。
"这是"
"从他们头目身上缴获的。"赵云将刀柄转向对方,"觉醒境应该可以用。"
李大海谨慎地接过,刀身突然发出"嗡"的震颤。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很快在他掌心凝聚成漩涡状的图案。汉子眼中精光暴涨,随手朝五步外的柴堆虚劈一刀。
"嗤"的一声轻响,碗口粗的木柴齐齐断成两截,切口处冒着诡异的黑烟。更惊人的是,那些黑烟在半空凝成骷髅形状,持续了三息才消散。
"好霸道的兵器!"李大海爱不释手地着刀柄,"有了它,就算遇到血狼骑的十夫长也有一战之力。"
老村长蹲在断开的柴堆旁,烟袋锅子轻轻拨弄着焦黑的断面:"这么说,青龙潭里真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是个被困的修士。"赵云简略地复述了龙女的警告,隐去了关于玉玺的细节,"她提到血祭大阵己经完成九成。"
三人陷入沉默。李素玹不知何时趴在了井台边,正用树枝逗弄水桶里的小鱼,对大人间的凝重气氛浑然不觉。
"必须马上撤离。"李大海突然起身,噬魂刀在他腰间闪着幽光。
"我在南陵郡的连襟开了间车马行,能暂时安置大家。"
老村长沉默地抽完一袋烟,在鞋底磕了磕烟灰:"我去召集全村人。"
正午的日头毒辣,祠堂前的空地上却挤得水泄不通。老村长站在青石台阶上,背后"李氏宗祠"的匾额被晒得发烫。赵云和李大海分立两侧,一个抱着胳膊,一个按着刀柄。
"乡亲们。"老村长苍老的声音在真力加持下传遍全场,"我儿子带回来消息,黑夜王朝的军队离咱们只剩两日路程,我们该走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抱着婴儿的妇人开始啜泣,几个老汉蹲在地上猛抽旱烟,年轻后生们则攥紧拳头,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要我们丢下祖坟跑路?"王铁柱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子,"我爹的棺材板还在西岗上呢!"
"就是!"猎户张二狗挥舞着钢叉,"咱们设些陷阱,来多少杀多少!"
李大海上前一步,噬魂刀"锵"地出鞘三寸。森冷杀气让喧闹声为之一静:"张叔,您见过血狼骑吗?那些畜生骑着两米高的魔狼,一刀能劈开磨盘大的石头!"
被点名的张老汉浑身一抖,左腿不自然地弯曲着,那是十年前被狼骑箭矢擦过的旧伤。
"李大哥,不是咱们不信你。"磨坊主赵有财擦着秃脑门上的汗,"这一大家子拖儿带女的,路上吃什么?住哪儿?到了南陵,官府能给落籍吗?"
议论声此起彼伏。几个妇人己经开始盘算要带多少口粮,年轻人则争论着该不该烧掉房子。李素玹不知何时爬上了祠堂边的大柳树,晃着两条腿看大人们争吵。
"安静!"老村长突然暴喝,拐杖在地上顿出沉闷的回响。待声浪平息,老人缓缓环视众人:"愿意跟我儿子走的,现在回家收拾细软,只带粮食和衣裳,明日鸡鸣时在村口集合。"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沙哑,"不愿意的给祖宗牌位多上柱香吧。"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在众人头上。王铁柱涨红着脸还想说什么,被他媳妇拽着耳朵拖走了。人群渐渐散开,每个人的脚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
村里前所未有的忙碌。家家户户都在翻箱倒柜,院子里堆着准备带走的家当。有妇人把陪嫁的银镯子藏进贴身的暗袋,有老汉抱着祖传的犁头老泪纵横。几个半大孩子倒是兴高采烈,把迁徙当成郊游。
老村长家的小院里,李大海正用炭笔在地上画路线图:"走官道必死无疑,青壮年或许能杀出去,老人孩子怎么办?"
"翻老鹰岭呢?"赵云用树枝点了点地图西北角,"虽然要多走两天,但能避开主要战场。"
"就怕遇上雪狼群。"李大山眉头紧锁,"往年这时候山上该化雪了"
赵云从腰间解下个皮囊:"我在潭边采了些幽蓝草,捣碎抹在车轮上能驱兽。"
夜色渐深,忙碌的村庄终于安静下来。赵云坐在门槛上打磨短刀,李素玹光着脚丫跑过来,怀里抱着个歪歪扭扭的布偶。
小姑娘突然压低声音:"赵大哥,你是不是等我们走了就要离开了"
"素玹!"李大山的喝止声从院里传来,"别打扰赵大哥休息!"
鸡叫头遍时,村口己经排起长龙。八十七口人,二十一辆独轮车,五头老黄牛,在晨雾中沉默地等待。李大山清点完人数,转身对老村长点点头:"都齐了。"
老人最后望了一眼生活了七十多年的村庄。炊烟还在屋顶缭绕,田间的小麦刚刚抽穗,井台上的辘轳随着晨风轻轻摇晃...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早起的妇人出来打水。
"走吧。"
车轮碾过黄土路,发出吱呀的呻吟。赵云走在队伍末尾,看着晨雾中的村庄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