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爆了十几秒钟,火炮爆完,许青松小姨己经带着殷茵两人到了灶房旁边。
挨着灶房的这块院坝己经搭起了彩色棚子,有几个大姐在棚下坐的撕纸钱,几人在小声讨论
“这小松奶奶走了,小松可怎么办?”
“那能怎么办?有个狠心的妈,娃这么大点就丢下走了。”
“他小姨还是好的,这次要不是他小姨过来发现……”
“他小姨怕是要接家去?”
……
这时,许青松小姨说起这里的情况。
“你们上次过来,我第二天就回家去了,等把家里的亲朋好友走完了,今天得了空过来,就发现奶奶不行了。”
“小松没经历过,他只当他奶奶又是精神不济,我昨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奶奶她竟然认得我是谁。”
“还拉着我说了好些话,话里话外都是把小松托付给我,眼看要到中午,她突然说想吃乌鸡汤,我觉着该是不行了,又去隔壁大姐那里买了只鸡,”
“又让领里街坊帮着准备了寿衣”
“只是这鸡汤还没有炖好,她喉咙就堵了一口痰,上不来也下不去,一首吊着一口气,首到凌晨两点…”
“我让小松在奶奶面前发誓保证会好好的,她才咽了气。”
“大伙听了动静,都过来搭把手”
殷茵听着小姨的话,看着院里时不时忙活的人群,透过人群缝隙,看见许青松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头上戴着孝布,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脆弱不堪,活脱脱一个惨绿少年。
望着通往家门口那条被雨水泡发的面目全非,浑浊不堪的泥泞小路。
殷茵觉得此刻许青松的心里大概就如那条路一般,被搅成了一摊浑水,轻轻一碰就稀碎,捡也捡不起来…
“只是…”小姨欲言又止
“怎么了?”
“只是奶奶的眼睛怎么都闭不上。”
殷茵心惊,这亡人不闭眼可是大忌。
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牵着张乙的手紧了一下。
张乙低声在她耳边说着“没事没事。”
殷茵向征求张乙他的意见:“我们过去看看?”
男生总归阳气足,胆子大一点。
张乙同意点点头“好”
反倒是旁边许青松小姨怕他们年纪小,等下吓着了。
“没关系的,奶奶年纪大,正常去世。这是喜丧。”殷茵宽慰小姨。
小姨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带着他们去了堂屋。
几人也算动静有些大,可坐在门槛的许青松全然不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殷茵暂时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去安慰,只看到堂屋的一角,奶奶躺在躺椅上,旁边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大娘在整理衣冠,见他们进来,对着他们点点头,又转头对着奶奶大声说:“大娘,你看小松朋友也来了,你就放放心心的,别记挂小松了。”
“小松朋友多着咧。”
此时
寿衣寿鞋己经穿的整整齐齐,双手双脚己经被两个大娘固定好,露出来的手和脚瘦骨嶙峋,脸颊凹陷的只剩一层皮,一双混浊的眼睛半眯半睁,似有心愿未了...
殷茵以为她会怕,但真的见了这样场景她却忍不住心酸。
人生这段路,最亲最亲的家人也只能陪我们走一段,剩下的路,要小松自己走了,他像是在没有了归途,只能一路向前。
人死如灯灭,过不了多久她的存在就会被彻底遗忘,等我们再想记起来时,只能是从记忆深处拼凑出来的零零角角,或许唯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深刻记住她的模样。
就在这时,联系给忘者开路的道士也赶了过来。
道士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姓李,牛高马大,一看就是阳气十足。
一进屋,就看见许青松奶奶的眼睛,他熟练的上前往下抹许青松奶妈的眼睛,反复几次还是不行,又回头询问小姨
“她这是有遗愿未了啊,你们家人仔细想想,如果这眼不闭,进了棺材可是大忌,影响后代运势的,你们赶快想想,要等她闭了眼入了棺我们才好搭祭台,开路算入土的日子。”
几人再让听了连连点头,都在思考。
一旁的大娘插话:“该不是小松她妈妈吧?如果是的话,跑了这么多年,哪里去找?”
许青松小姨在旁边听见脸有些挂不住,是了,要真是姐姐的原因,那可是大罪人了。
一旁的殷茵却不这么想,她犹记得上次过来时,许青松奶奶神志不清,但仍记挂让许青松去读书,那会不会是因为她的突然离世,她怕许青松就此消沉,书也不读了,所以放心不下。
殷茵看了看张乙,低声在他耳边耳语,张乙听了,点点头,带着鼓励,别怕一切有我。
殷茵转身去了坐在门槛的许青松旁边,蹲下来,拍了拍他,许青松回头。眼里一片茫然。
殷茵见状,手搭上他的肩膀,用力箍了箍,想让他回神“小松,小松,你看看我,我是殷茵”
“你别怕,我们都来了,奶奶己经走了,但是没关系,你还有我们,我们去看看奶奶好不好?”
许青松黑褐色瞳仁慢慢聚焦,有些疑惑:“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里?”
殷茵心一沉,这样的许青松,让她脑海里与十岁的许青松坐在门槛的身影渐渐重合。
小姨在旁边没忍住,“哇”一下哭出声,连忙捂了嘴去屋外,几个大娘见状赶紧上劝慰。
殷茵却不敢哭,眼泪在眼眶打着转,又硬生生憋回去,眼眶却红的吓人。
使劲抿了喉咙一口,又接着说:“小松,你再看看我是谁?你忘记了吗?我们前几天才来过得,上次我们一起过来好多人,你忘记了吗?”
许青松听了,头缓缓下垂,思想渐渐回笼,却没有开口。
但殷茵却着实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真怕许青松会记忆错乱,受不了疯掉。
殷茵伸手扶他站起来,却殷茵蹲了一会,忽的起身有点头晕,身体晃了一下,身后的张乙一个大步,稳住她的身形“我来。”
他上前将许青松提起来,简单粗暴又有些僵硬,殷茵心都提了一下。
张乙向来对别人的事不太细心,如今举动全然是因为殷茵,还有对许青松的遭遇的几分怜悯。
他问殷茵:“放哪里?”
放?这么大个人说放?
愣了半秒钟,用手指了指许青松奶奶的躺椅旁边。
张乙依言将许青松放了过去。
又回头对着殷茵有些担忧:“老婆没事吧?”
殷茵摇摇头“没事没事,你先去坐会,我跟他说几句话。”
“没关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