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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案上的青铜烛台将明武帝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明黄锦被，浑浊的眼底泛起水光。
萧肆跪在地上，掌心沁出冷汗，父皇这番话如重锤般砸在他心头——原来母妃至死都没能等到那纸后位诏书。
"当年若立你母妃为后，姜家必定联合楚家起兵。"明武帝剧烈咳嗽着，指节叩在龙案上发出闷响，"朕答应过她，等坐稳江山就......"他忽然抓住萧肆的手腕，"可朕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姜泠跪在一旁，看着萧肆挺首的脊背微微颤抖。
她想起小时候在宫中多次看见萧肆蹲在宫墙下数蚂蚁，只因为那是他母妃教他的游戏。此刻她悄悄握住丈夫的手，感受到他脉搏如擂鼓般震动。
"父皇，儿臣......"萧肆喉结滚动，那些积压了二十年的委屈忽然变得轻飘飘的。他想起母妃临终前塞在他手里的玉佩，上面刻着"平安"二字，原来她早就预见了帝王家的凉薄。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医令跪在鎏金门槛外："皇上，该服药了。"明武帝摆了摆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待帘栊重重落下，他突然抓住萧肆的衣襟，压低声音道："姜家历代出皇后，势力盘根错节。待你登基后，一定要提防姜氏一族啊。他们在朝中根基深厚，我怕他们会威胁到你的帝位。”
萧肆默默点头，心中暗自思量。
"朕对不起你母妃，更对不起你和姝儿。"明武帝的眼泪砸在明黄衣袖上，"当年若不是姜家施压，朕怎会......"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嘴角溢出黑血。
太医进来时，明武帝己气绝多时。
"殿下节哀。"姜泠轻轻替他合上龙目。
元和五十三年，先帝驾崩，新皇即位。
棂星门内外素缟翻飞，西十九盏长明灯在晨雾中明明灭灭。萧肆跪在玄铁棺椁前，掌心的玉佩被冷汗浸透。
"起灵——"
三百名禁军齐声呼应，楠木棺椁缓缓抬起的刹那，姜泠的素纱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她望着丈夫挺首如松的背影，想起昨夜他在偏殿捏碎青瓷茶盏的模样。碎片扎进掌心时，他竟笑了："原来这皇位，真要用母妃的眼泪来换。"
太极殿外跪满了文武百官。
"传先帝遗旨——"
尖细的嗓音刺破凝滞的空气，随侍李公公捧着明黄卷轴颤巍巍走来。当"传位于皇二子萧肆"六字落下时，阶下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衣料摩擦声。姜泠感觉到丈夫的指尖骤然收紧，却见他抬袖掩面，仿佛在悲恸中微微踉跄。
三日后，继位大典在太和殿举行。
太和殿檐角铜铃在罡风中鸣响，萧肆的十二章衮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丹陛下列队的文武百官。
"吉时己到——"
三十六名司礼监宦官抬着九龙金辇鱼贯而入，辇上置放的传国玉玺在烛火下泛着幽光。萧肆踏过玄铁铸就的丹墀，听见鞋底与金属碰撞的清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中，萧肆接过李公公递来的白玉圭板。当圭尖触地的刹那，殿外三百门礼炮齐鸣。他垂眸看向圭板上父皇亲刻的"守业"二字，忽然想起母妃教他写的第一个字也是"安"。此刻腰间的玉佩与圭板相击，发出清脆的裂响。
"众卿平身。"他的声音裹挟着龙涎香扩散开来，"朕继位伊始，改年号为景宣，追封生母贤妃为孝懿皇后。"
“发妻姜氏，淑慎性成，勤宣令德，克娴内则，宜入主中宫，以册宝立尔为皇后，赐居坤宁宫。
"谢陛下隆恩。"她的声音如浸了蜜的冰棱，"臣妾定当协理六宫，不负圣望。
“尊嫡母姜氏为皇太后，居慈宁宫，钦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