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路上的露水浸透布鞋,我数着巷口第三棵歪脖子槐树上的刀痕拐弯。
杜灵萱突然扯住我袖口,她指尖残留的香灰在青砖墙上蹭出半道弧线——与寒玉匣弹出的星芒纹路完全重合。
地下钱庄门前挂着两盏褪色红灯笼,烛芯里掺着鲛人油。
穿绸衫的胖子刚跨过门槛,后颈突然鼓起核桃大的肉瘤,三只碧绿蜈蚣从衣领钻出来。
杜灵萱用鞋尖碾碎一只逃窜的蜈蚣,碾出满地黄铜屑。
"两位贵客留步。"钱老板的圆脸从算盘堆里探出来,翡翠扳指敲在黄铜秤砣上叮当作响。
他身后账房先生正在研磨朱砂,砚台里泡着半截带鳞片的断指。
我故意让袖中拓印布滑落一角,褪色的星痕被灯笼映得发红。
钱老板瞳孔猛地收缩,肥厚手掌按住桌角暗格:"城南当铺昨日收了个青铜罗盘,盘底刻着......"
杜灵萱突然踢翻墙角熏香炉,香灰洒在钱老板刚取出的羊皮纸上。
那些伪造的星图遇到香灰竟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真正的城南水道图——陈城主佩刀上的云纹赫然标注着某个暗桩位置。
二十八个打手从西面梁柱跃下时,我藏在袖中的玉笛己震碎第三枚铜钱。
乾坤幻音诀的余波顺着钱庄铜钱坠子传递,两个正在撒毒蒺藜的壮汉突然调转方向,流星锤砸碎了同伴的膝盖骨。
杜灵萱的银簪挑破第七个钱袋,爆开的毒雾里飘出带磷粉的碎纸。
这些用城主府密文写就的借据,正巧落在我们提前铺开的拓印布上。
褪色的星痕遇到磷粉重新发亮,缺失的第七笔指向钱老板腰间鎏金钥匙。
"接着!"杜灵萱抛来的寒玉匣撞上我手背,匣底星芒突然割断钱老板的玉带。
那把鎏金钥匙坠入香灰堆时,钱老板的圆脸第一次扭曲成青面獠牙的模样。
他袖中甩出的银票突然长出利齿,却被我提前布在梁上的音波震成碎片。
当最后一个打手被自己人的铁链绞住咽喉,钱老板的翡翠扳指正在门缝里渗出靛蓝色液体。
杜灵萱突然按住我划破的虎口,我的血珠坠入她掌心的香灰,竟在青砖地面蚀出半枚星痕——与古柏树脂留下的图案严丝合缝。
钱老板的绸缎腰带突然崩裂成百条银蛇,却在触及门环时集体僵首。
我玉笛上沾着的星芒碎屑,不知何时己嵌入他后颈三寸处的旧疤。
他踉跄后退的身躯撞翻整面墙的钱柜,上百个贴着符咒的陶罐同时裂开细纹。
(接上文)
钱老板的肥肉卡在翻倒的钱柜缝隙里,靛蓝色液体顺着门缝往外渗。
我踩住他滚落的翡翠扳指,玉笛尖抵在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城西盐船的火是谁放的?"
他脖颈上的银蛇纹身突然泛起红光,喉结滚动着挤出半句:"星坠七寸..."杜灵萱的银簪突然刺入他右耳垂,带血的珍珠耳钉滚落在地,竟化作一滩腥臭的墨汁。
"摄魂蛊。"她捻着沾血的簪尖冷笑,"你主子倒是舍得下本钱。"钱老板的左眼陡然变成浑浊的琥珀色,下颌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我猛然想起当铺账本上那行朱砂批注,玉笛突然横敲他后颈凸起的银蛇鳞片。
"啊!"他惨叫着蜷成虾米,腰带残存的银蛇突然调头啃噬自己的手腕。
我甩出浸过雄黄的拓印布裹住他流血的耳垂,那些墨汁遇到黄酒味突然凝结成半透明的星形薄片。
杜灵萱的鞋跟碾碎薄片时,钱老板终于吐出人话:"每月初三...城南渡口的运菜船..."他的舌头突然打结,袖口窜出三条赤红蜈蚣。
我早有预料地弹响玉笛,音波震得蜈蚣在空中爆成血雾。
"接着说。"我把染血的拓印布按在他抽搐的肥脸上。
他浑浊的右眼突然映出杜灵萱簪子上的磷粉微光,喉头滚出嘶哑的调子:"船尾压舱石...刻着双鱼衔尾纹..."
杜灵萱突然扯开我左袖,前日被毒镖划破的伤口结痂处,竟浮现出与压舱石相同的暗纹。
钱老板趁我们分神猛地咬破舌尖,喷出的黑血在半空凝成带刺的蛛网。
我拽着杜灵萱疾退三步,玉笛震碎蛛网的瞬间,那坨肥肉己滚进墙角的暗门。
"追!"杜灵萱甩出银簪钉住暗门边缘,我俯身拾起沾着墨汁的星形薄片。
磷火突然从破碎的陶罐里窜起,上百张带齿银票在热浪中乱飞。
等我们劈开最后一张啃噬木门的银票,暗门后只剩满地鲛人油凝成的珍珠。
杜灵萱用簪尖挑起一颗珍珠,月光透过屋顶破洞照在珠面上,映出半幅残缺的河道图。
我摸出怀中被香灰蚀出孔洞的手帕,缺失的纹路竟与珍珠表面的刻痕完美契合——缺口处正是城西废弃的漕运码头。
"当心!"她突然拽着我扑向右侧。
钱老板卡在暗门里的半截绸缎腰带突然炸开,飞溅的银丝在月光下织成蛛网状的星图。
我甩出玉笛击碎蛛网的刹那,听见远处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杜灵萱的指尖沾着银丝上未干的血迹,在青砖地面画出交叉的弧线:"他在东南角的槐树林留了记号。"夜风卷着燃烧的银票灰烬掠过她发梢,那些闪烁的磷粉竟拼出半只振翅的鹰隼形状——与三日前客栈墙头的爪痕如出一辙。
我踩灭最后一点磷火,掌心被银丝割破的伤口突然灼痛。
借着月光细看,血珠里竟浮着米粒大小的金砂,与陈城主佩刀上剥落的鎏金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子时的雾气正从河面漫上来。
杜灵萱突然将寒玉匣按在我流血的手掌上,匣底星芒吸饱鲜血后,竟在雾中投射出模糊的楼阁轮廓。
那飞檐上残缺的镇兽,分明是五年前被雷火劈毁的观星台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