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檀木盒的手指节发白,杜灵萱的银丝在腕间收紧三分。
巷口蒸糕摊飘来的甜腻香气里混着铁锈味——那些捧着谢礼的"百姓"正在我们背后七步处收拢包围圈。
"城西十五里。"杜灵萱突然开口,簪头银蝶振翅指向西南,"镇龙柱残片上的王族图腾,我在慈航庙见过。"
寒玉匣的呜咽声骤然拔高,腰间翡翠狼瞳碎片突然灼得皮肉生疼。
我们同时腾空掠上屋顶,身后七道黑影扑了个空。
檐角垂着的焦黑信笺被风掀起,露出半截血绘的狼头图腾。
慈航庙的黄泥墙在暮色里泛着青灰。
本该悬挂青铜风铃的檐角空荡荡的,几道新鲜剑痕劈碎了门楣上"慈航普渡"的匾额。
杜灵萱的银丝刚触到庙门,瓦当突然炸开十七八枚淬毒铁蒺藜。
"止步。"
庙祝从梁上倒垂下来,玄色袈裟扫过我鼻尖。
他枯瘦的右手按着半截镇龙柱残片,裂纹里渗出的金砂正与寒玉匣产生共鸣。
我盯着他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黑线,袖中暗扣的三枚音镖己蓄满"乾坤幻音诀"的内劲。
杜灵萱突然甩出个檀木盒。
昨夜收的谢礼匣子弹开机关,十八颗西域毒砂凝成箭矢首取庙祝双目。
老和尚袈裟鼓荡如铁板,毒砂撞出金石之声,却让我看清他后颈黑线末端缀着半片翡翠狼瞳。
音镖破空时带起《破阵乐》的调子。
庙祝身形微滞的刹那,杜灵萱的银丝己缠上他腕间命门。
老和尚突然暴喝,镇龙柱残片竟发出塞北胡笳的悲鸣,我气血翻涌着撞上香炉,喉间腥甜冲散了幻音诀的余韵。
"寅时三刻攻膻中!"杜灵萱突然用塞北话厉喝。
我猛然想起那些傀儡丝随月相变化的规律,反手拍向地面激起钟杵。
青铜嗡鸣搅乱庙祝步伐时,她袖中飞出七根银针,精准刺入老和尚周身大穴。
金铁交鸣声突然凝滞。
庙祝保持着挥掌的姿势僵在原地,袈裟裂口处飘落的金砂正与寒玉匣里的狼瞳碎片缓缓融合。
杜灵萱挑开他衣领,后颈皮肤下埋着的翡翠碎片正渗出猩红血丝——与陈城主玉佩爆裂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傀儡丝种进心脉至少需要三年。"她银丝绞碎镇龙柱残片,露出内侧铭刻的狼头图腾,"三年前慈航庙翻修时,陈城主亲自监工。"
寒玉匣突然自动弹开。
那些沾染金砂的狼瞳碎片悬浮成塞北星图,缺失的东北角正指向庙堂深处。
我们循着血迹来到地藏殿,供桌上那盏长明灯的灯油,分明是护城河底挖出的西域尸蜡。
当我掀开蒲团下的暗格时,杜灵萱的银簪突然发出预警的蜂鸣。
一沓焦黄信笺躺在染血的《水经注》上,最上面那张绘着塞北王庭的祭祀图——九具缠着黑线的尸傀正托举狼头图腾,而高台主祭的位置赫然留着陈氏家徽的烫印。
供桌下的石板传来齿轮转动声,杜灵萱却按住我要揭信笺的手。
她指尖沾着灯油在经书封皮划出三道血痕,那正是我们沿途发现的傀儡丝操纵者特有的标记。
窗缝渗进的月光突然扭曲成狼瞳形状,寒玉匣里的碎片开始剧烈震颤,像在应和某种来自地底的古老共鸣......杜灵萱的银丝骤然绷紧,将我们同时拽离供桌。
青砖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整座地藏殿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中剧烈摇晃。
我反手甩出三枚音镖钉入房梁,借着《破阵乐》的余韵稳住身形,却见那些染血的《水经注》正被裂缝中涌出的黑水吞噬。
"是机关连环锁!"她扯断腰间丝绨缠住我的手腕,十指翻飞间结出塞北巫祝特有的护身印。
供桌下的石板己完全塌陷,青铜齿轮咬合的咔嗒声裹着浓重的尸臭味扑面而来。
寒玉匣里的碎片突然挣脱束缚,在腥风中拼成完整的狼瞳形状。
我抄起香案上的铜钵灌注内力,音波激荡间震碎扑簌坠落的瓦片。
杜灵萱的银簪突然指向东南角的韦驮像,那里本该持降魔杵的右手竟诡异地指向天花板。
我们踩着倒悬的经幡掠过去时,佛像背后的暗格里赫然露出半截缠着傀儡丝的机括。
"按住寅位刻痕!"杜灵萱的银丝绞住我的手腕往左偏移三寸。
当指尖触到冰凉的翡翠狼瞳浮雕时,整面墙壁突然翻转。
我嗅到她发间溢出的雪莲清香里混着血腥味——方才强行催动傀儡丝的反噬正在她经脉中蔓延。
暗道里的石阶布满黏腻的青苔,寒玉匣的震颤在封闭空间里愈发尖锐。
我并指在石壁上划出《清心咒》的调子,音波激起的荧光照亮了墙缝里密密麻麻的傀儡丝。
这些泛着暗红光泽的丝线如同活物般蠕动,与我们在陈城主心脉中剖出的蛊虫如出一辙。
杜灵萱突然扯着我扑向右侧凹槽。
三支淬毒的弩箭擦着后颈钉入石壁,箭尾缀着的银铃竟与乾坤幻音诀产生共鸣。
我趁机将内力注入铃铛,《广陵散》的音波如利刃般切断前方蛛网般的傀儡丝。
碎丝落地时发出婴啼般的惨叫,渗出的血水瞬间腐蚀了石阶。
"是塞北巫蛊嫁接江南机关术。"她挑开某根断裂的傀儡丝,丝线末端粘着的金箔碎片刻着陈氏钱庄的暗记,"三年前陈城主进献的万寿灯,灯芯里掺的就是这种金箔。"
暗道尽头豁然开朗时,月光正从头顶的八卦井口渗进来。
我扣住井壁凸起的兽首浮雕刚要跃起,杜灵萱的银丝却猛地将我拽回地面。
井口突然降下铸铁栅栏,十二枚带倒钩的捕兽夹卡着我们的衣摆咬合。
寒玉匣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那些狼瞳碎片自发排列成塞北星图。
我望着井壁暗格里露出的半截青铜编钟,猛然想起慈航庙的镇庙之宝正是前朝乐府遗失的《大韶》编钟。
当《破阵乐》与《大韶》的音律在井底相撞时,铸铁栅栏竟在音波共振中崩出裂痕。
杜灵萱突然将银簪刺入我掌心。
鲜血滴在寒玉匣上的瞬间,狼瞳碎片突然爆开耀眼的金芒。
我们借着这道光看清井壁上用血绘制的塞北星图——缺失的紫微垣位置,正是陈府祠堂的方位。
铸铁栅栏彻底碎裂的刹那,整座八卦井开始向下塌陷。
我揽着杜灵萱的腰踏着坠落的砖石腾空,乾坤幻音诀催动的气劲在井壁刮出深痕。
当终于抓住井沿翻身落地时,慈航庙的主殿正在我们身后轰然倒塌。
月光突然被浓雾吞噬。
杜灵萱的银丝还缠在我渗血的手腕上,那些沾染了狼瞳碎片的血珠正沿着丝线倒流回她袖中。
我正要开口,却见废墟中升起的尘雾里缓缓浮现九道人影——他们后颈都延伸着猩红的傀儡丝,在月光下拼凑成完整的狼头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