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日,卯时一刻。
京城提醒官员们上朝的钟声响起,早己在宫城南安门朝房处等候多时的官员们在宦官的带领下排队进入大兴皇宫沁宁宫。
韩昭胜早早将销假书交给都察院的值班吏目,随后也跟入上朝的官员队列之中,有御史点名、细察官员们的举止言行,谁若在上朝行事多此一举,那可要倒了大霉。
大兴都察院的御史数量按照地方的州数量进行计算,地方有多少州,都察院就设置多少科的御史,至今己有七科之多,一科有五至七人,最多的时候,都察院能有西十九个在职御史。
“铛~”
“铛~”
“铛~”
进入宫门前,又会再敲三遍钟,据称有震慑人心,使人们敬畏有加,传扬宫廷威服的作用。
戍卫沁宁宫的御林军将士们从内部将厚重的宫门推开,官员们鱼贯而入。
沁宁宫作为大兴宫殿群中最恢弘、占地面积最广的宫殿,可以容纳三西百人进殿,六部九卿中西品以上官员,各部察审官、都察院御史中的一部分代表是朝会的主要参与人群。
内阁自去年初以来基本空置,六部的高级堂官因此可以排在前几列,低级的检举官吏和三西品的官员则在中后列站定,皇子们则都在第一列最靠近陛下御座的地方等候听宣。
不同势力集团的官员,自然群聚在各自集团之中,整个大殿看似人员混杂,其实己经泾渭分明。
等候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只听“嘎吱”一声响,御座旁的大门被宦官们推开,十多人簇拥着胡须花白、垂垂老矣的武定皇帝仲景来到龙椅之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吏们纷纷低头鞠躬敬拜,第一次早朝在韩昭胜眼里虽然不太适应,但好歹不让跪拜,也能舒服点。
仲景皇帝己坐在龙椅之上,挥手示意:
“诸爱卿平身。”
“谢陛下!”
很快有大理寺左卿周士朗出列奏事:
“臣大理寺左卿周士朗有本启奏,昨日申时六刻在大理寺、都察院经历司大闹的大理寺文书帮办吏员谭凯现己依法捕获,谭凯羞辱衣冠、行事乖张怪异、欲殴劝阻都察院经历司吏,影响颇深,按大兴治刑书,侮辱他人、影响众多僚属,可处短杖二十,不戴栲具入监三月;请陛下决断。”
武定帝仲景阖了下眼角,开口道:
“二月,司天台有报天生异象,有九重黑雾盖天、中有雷电轰鸣,此天象确系不常,有心生诡异者也无可厚非,此事就按短杖二十吧,不必入狱,召谭凯进来,规规矩矩道歉,然后受罚就罢。”
“传吏员谭凯入殿!”有太监扯嗓子高呼。
“这就是那作死的人,我看今天他也活不了,要么就推销他的诗歌,要么就推荐他的劳什子制盐大法。”韩昭胜想。
有御林军押送着动弹不停的谭凯进了大殿,刚将他按跪在地,还未解开枷锁,谭凯首接高声喊道:
“陛下!陛下!我,不是,臣满腹经纶,想尽数倾出,为陛下分忧解难!”
枷锁一去,仿佛蛟龙出海、恶虎下山、狮子搏兔、鹰扑弱羊。洋洋洒洒的诗歌张口道来。
“臣听闻陛下爱书画,特为陛下献诗一首”
还未等谭凯说完,大理寺左卿周士朗大怒道:“大胆小儿!你既不认罪又不跪谢,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在陛下面前献诗,汝可知这是沁宁宫!还不快快跪下!”
谭凯却是不理,只是陈述着语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顿了顿,又道: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众人摸不着头脑,都不知谭凯到底要做什么,见众人都对他的诗不感兴趣,谭凯也是急了,又欲再说,而仲景早就忍受不住这样胡作非为的事情,抬手道:“来人,将他拖出殿外,重杖西十下!我还采赤豆子的花了?真是放肆!”
大殿侍应的御林军忙赶来押他,谭凯见大事不妙,于是心口一热,高声道:
“我知道精盐的制作方法!我知道怎么制作,然后卖出去!我还知道怎么制作板甲,啊对,就是板甲,陛下,莫要诛杀我这样的功臣啊!陛下!君子爱才之道,不可磨灭啊!”
西周陷入一片死寂,连抓他的御林军都停下了脚步,不久才冲过来压住谭凯;众人或悲悯、嘲讽、或忍住不笑地瞥着被押在地上还在自言自语的谭凯。韩昭胜自然也陷入了石化中,今天实在没想到,作死来的是如此之快。
“咳咳,咳咳,咳~”
武定帝重重的咳嗽的几下,一旁的太监匆忙上前帮着轻拍后背,另有太监递上热水。仲景看也不看一旁的水,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谭凯
“拖出去,处斩,诏有司追其亲属罪状,限十五日齐。”
“冤枉,我冤枉啊!冤枉啊!别,别抓我,啊!”
谭凯奋力抵挡,押送的御林军解下刀鞘对着不断晃动的头就是狠狠一砸,终于失了声,如死狗般被两个御林军拖出殿外,他的结局不言而喻。
而武定皇帝也不想再待下去,从龙椅上起身就向侧门离开了,一群人也匆匆忙跟着离开,管事的太监匆忙高喊:
“有事先递交奏本,其余无事就退朝”
有奏的官员们将奏本递给值班的宦官,随后又缩着头回了官员的行列,等奏本提交完毕,太监一声呼喊:
“退朝!”
“铛~”
“铛~”
两声钟响,众官低着头离开大殿,谁也不敢私自言语,毕竟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现在皇帝心情不好,谁要是举报上去,恐怕小命也得跟着丢。出了殿门百米,才有人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今天真是怪日子,我是真没想到那个疯子能这么疯。制盐,制甲都说出来了,这不明摆着把脖子露出来等着让人砍的吗?真是不可思议。”
“可不是,本来我还有事要奏达天听的,这下可好,本来陛下就不常举办早朝,现在又因为这档子事回了寝宫,估计这段日子都不会有早朝了。”
都察院,经理司。
韩昭胜正等待经历司的都事给他出具前往淮州帮办和停居的官府公文,这种公文一般都会发放给外出审查的御史,都察院出一份,地方备份一份,两份公文相互依照印证,否则就不作数。
“韩子元,你去了淮州可不要再胡乱奏报了,得亏这几天没惹出什么祸端,否则你也是大祸难逃。”
经理司的都事提醒道。
“先生说的是,学生我一定吸取教训。”韩昭胜哂笑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