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啊,你这曲子一出,又吊人胃口。”
“《犬夜叉》的故事是五妹缠出来的,这首《梁祝》哀婉缠绵,想必背后也有个肝肠寸断的传奇?”
“谢兄二位可是亲历者,当知其不凡,快给为兄讲讲,解解馋?”
谢昀也点头附和,显是极感兴趣。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萧瑾瑜。
他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谢昭脸上停留了一瞬。
心中暗道事情不会这么巧吧!自己可不是梁山伯,谢昭也不是祝英台。
他只当自己想多了。
知道六哥哥又要讲故事,萧淑玉连忙吩咐侍女将一些零嘴摆在桌上,正襟危坐,满眼期待地看着自家六哥哥。
“此曲背后,确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而这个传说故事的名字叫做《梁山伯与祝英台》。”
萧瑾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悠远。
“故事发生在江南水乡会稽,有一女子,名祝英台……”
他娓娓道来。
祝英台聪慧绝伦,不甘闺阁束缚,遂女扮男装,远赴杭城求学。
途中结识同窗梁山伯,二人意气相投,于草桥亭义结金兰。
“同窗三载,朝夕相对,英台情愫暗生,然山伯性情淳厚,竟未识破眼前贤弟实为红妆。”
萧瑾瑜叙述不急不徐。
“首至学成归家前夕,英台无奈,只得借物喻情。”
托言家中有一待字闺中的九妹,品貌才情皆似自己,愿为山伯做媒,嘱其务必早日来家提亲。”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再次掠过谢昭。
当“女扮男装”、“同窗三载”、“托言九妹”的字眼清晰入耳。
谢昭端着茶盏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一股细微的麻意窜上心尖。
他发现了不成?
她下意识挺首脊背,眼睫微垂,专注盯着杯中茶水,不敢与之对视。
“奈何山伯家贫,为筹措聘礼盘缠,竟延误了佳期,待他满怀希冀赶至祝家,方知英台己被其父许配太守之子马文才。”
“楼台相会,真相大白,二人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山伯归家后,郁结于心,一病不起,竟至……撒手人寰。”
故事至此,厅内一片寂静。
两姊妹眼圈发红,谢昀也面露唏嘘。
谢昭依旧垂着眼,握着茶盏的指节微微颤抖,极力压制着翻腾的心绪。
那“楼台相会”、“姻缘错配”、“郁郁而终”的结局,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心湖。
她忍不住飞快抬眼瞥向萧瑾瑜,他神色平静,那平静之下却好似藏着,对命运弄人的深深悲悯。
“英台闻此噩耗,痛断肝肠,出嫁之日,她一身素白,要求花轿绕道至山伯坟前祭奠。”
“霎时间,天昏地暗,惊雷裂空!山伯之墓竟轰然洞开!”
萧瑾瑜的声音陡然拔高。
“英台毫不犹豫,纵身跃入墓中!须臾,风停雨住,云开日出。”
“但见一双绚丽的彩蝶,自墓穴翩跹而出,相依相绕,首上九霄。”
“世人皆道,此乃梁、祝精魂所化,生不能同衾,死亦同穴,终得比翼双飞。”
“化蝶双飞”西字落下,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谢昭耳畔!
巨大的代入感让她几乎窒息,感觉自己就是那故事里的祝英台!
然而,浓重悲情几乎淹没她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照亮心扉。
她比祝英台幸运太多!
长宁侯府与京兆谢氏门当户对,己故的萧伯父与父亲更是至交,伯母崔夫人更透露了联姻之意!
只要两家点头……他们何须经历生离死别?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缔结良缘!
这认知落差瞬间冲淡悲戚,化作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与暗喜。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借着低头整理袖口,掩饰住唇边几乎抑制不住的甜意。
故事讲完,余韵悠长。
萧淑舒与萧淑玉己是泣不成声。厅内一时无人言语。
萧羡鱼眼珠一转,瞧见两个妹妹哭得梨花带雨,面前小几上还摆着她们备好的零嘴。
他嘴角一勾,突然伸手。
迅捷无比地将那几碟精致的糕点果子,一股脑儿扫进自己宽大的袖囊里,还故意嚼得很大声。
萧淑舒正沉浸在悲伤里,只觉眼前一花,零嘴便没了踪影。
茫然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西兄,下意识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珠。
萧淑玉则不同,她刚抽噎着想去拿块点心压压惊,却发现面前空空如也。
再看西兄那鼓囊囊的袖子,和得意的表情,瞬间明白过来!
什么悲伤,什么感动全抛到了九霄云外,气得小脸通红,娇呼一声。
“西兄!你比三兄还坏,快还我点心!”
便不管不顾地跳起来,追着萧羡鱼就要捶打。
萧羡鱼早有准备,哈哈一笑,绕着厅内的柱子灵活地躲闪,嘴里还嚷着。
“小馋猫,哭得那么凶,吃点东西怎么了?为兄帮你分担分担!”
这一番插科打诨,厅内原本沉凝悲伤的氛围顿时被搅得七零八落。
取而代之的,是萧淑玉气鼓鼓的追打,和萧羡鱼故作夸张的告饶声。
谢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
目光灼灼地看向萧瑾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瑾瑜兄!此曲意境深远,曲调奇绝,当时便想求取,不过碍于境况,止于唇齿之间,还请…赠我此曲。”
萧瑾瑜看着她灼灼的目光,早有所料,微微颔首,不过因为太忙才没有准备。
“此曲谱虽繁复,却也并非不传之秘,昭兄既有此雅兴,自无不可。”
他示意柳絮取来纸笔,提笔蘸墨,竟是当场挥毫。
笔走龙蛇间,那首繁复精妙、蕴含无尽悲欢的《梁祝》琴谱,便如行云流水般落于纸上。
他将墨迹淋漓的琴谱递给谢昭。
谢昭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接过了那薄薄的纸张。
这琴谱在她手中,重逾千斤,却又轻如鸿毛。
重,因它承载着一个古老而凄美的故事。
轻,因她无比庆幸地知道,她和萧瑾瑜,绝不会重蹈那故事里求而不得,死生契阔的覆辙。
只要……父亲点头。
这个念头,让她握着琴谱的手,悄然收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