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前几日的风波,医馆非但没有门庭冷落,反而因林阳展现出的格物精神与高超医术,求医问药者更是络绎不绝。
只是这几日,林阳的眉头却微微锁了起来。
“先生,这是今日的账目,还有……这是城中几家相熟药铺递来的信。”苏晴将一本账簿和几封火漆封好的信笺轻轻放在林阳面前的案几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林阳放下手中的医案,揉了揉眉心。
这几日,病人按他开出的方子抓药回来后,多有抱怨药价昂贵,甚至有些家境贫寒者,面对高昂的药费只能望药兴叹,无奈放弃。
他拆开其中一封信,信是城南百草堂的老掌柜写的,言辞恳切,却也充满了无奈。
信中说近来咸阳城内的药材价格一日三涨,尤其是几种常用药材,如黄芪、当归、甘草等,价格更是翻了几番。
他们这些小药铺,进货艰难,成本骤增,实在无力维持原价,只能含泪涨价,否则便要关门大吉。
“又是吕霸么?”林阳放下信,声音平静,眼神却锐利如刀。
苏晴轻轻颔首,俏脸上满是愁容:“正是。自我家药铺歇业后,那吕霸便趁机联合了几家大药行,几乎垄断了咸阳城乃至周边郡县的药材生意。如今他仗着货源在手,肆意抬高药价,搞得民怨沸腾。其他小药商要么被他吞并,要么就只能在他设定的高价下苟延残喘,苦不堪言。”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听闻,吕霸放出话来,说这咸阳城的药材,他吕爷说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谁敢不从,就别想再吃这碗饭。”
“好一个他说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林阳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巫祝玩弄的是人心鬼神,而这吕霸,则是首接扼住了百姓的咽喉,用最赤裸的贪婪榨取着病患的救命钱。
“先生,我们医庐的药材储备也所剩不多了。”老周从外面走进来,面色凝重,瓮声瓮气地说道,“方才我去常去的几家药铺采买,往日里五钱银子一斤的黄芪,如今竟要二十钱!这还只是进价!那些百姓去买怕不是要三十钱往上!这简首是要人命啊!”
候诊的百姓中,也传来了窃窃私语。
“是啊,前几日抓的药还算公道,昨日再去价格就涨了一大截!”
“我家婆娘的风寒本想着几服药就能好,这下可好,怕是连看都看不起咯!”
“这吕霸,真是黑了心肝的!”
林阳站起身,目光扫过候诊区那些或愁苦、或焦灼的面庞,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
他可以与巫祝斗法,可以用科学知识破除迷信,但面对这种纯粹的商业垄断和恶意盘剥,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这不是靠一场辩论或一次演示就能解决的。
“晴儿,备车,我们去药市看看。”林阳沉声道。
“林大哥,那吕霸为人嚣张跋扈,手下又养着一群打手,你……”苏晴担忧道。
“无妨,”林阳摆摆手,“我倒要亲眼看看,他吕霸是如何‘他说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的。”
老周立刻道:“先生,俺陪您去!俺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对先生无礼!”
咸阳药市,往日里虽然也偶有价格波动,但大抵还算公道。
然而今日,林阳策马行至此处,却见一番异样景象。
原本热闹的药材摊位,此刻竟显得有些萧条,不少小摊贩面前门可罗雀,摊主们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唯有市场中央,几家规模最大的药行门口却是人头攒动,但气氛却异常压抑。
高高的牌匾上,用朱砂写着今日的药材价格,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利刃,刺痛着求药者的心。
“这地黄,昨日还是八十钱一斤,今日怎么就变成一百五十钱了?”一个衣衫朴素的汉子,指着价牌,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药行里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斜睨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客官,如今这行情就是这样,整个咸阳城都是这个价。您要,就这个价,不要,您请便。”
那汉子气得满脸通红:“你们这是趁火打劫!”
“话可不能这么说,”管事慢条斯理地道,“货源紧张,价高者得,天经地义。再说了,这价格也不是我们一家定的,是吕爷定下的规矩。”
“吕爷?”林阳闻言,目光一凝,径首走向那家最大的药行——“吕氏药行”。
药行门口,几个膀大腰圆、面带凶相的伙计正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见林阳器宇不凡,倒也没立刻发难,只是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
“在下林阳,想见一见吕老板。”林阳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
那几个伙计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领头的嘿嘿一笑:“林神医?久仰大名啊!我们吕爷……今日怕是没空见客。”
“哦?是吕老板贵人事忙,还是不敢见我?”林阳淡然道。
“你!”那伙计脸色一变,正要发作。
“让他进来。”一个粗豪的声音从药行内堂传来。
伙计们闻言,不敢怠慢,连忙让开一条路。
林阳带着苏晴和老周,缓步走进药行内堂。
只见内堂布置得颇为奢华,正中的太师椅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身材粗壮,满面横肉的中年男子。
穿着一身锦缎衣袍,脖子上戴着一串拇指粗细的金链子,十指之上更是戴满了玛瑙翡翠戒指,正是吕霸。
吕霸正端着一个紫砂茶壶,慢悠悠地品着茶,见林阳进来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林神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林阳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吕老板,明人不说暗话。咸阳药材价格飞涨,此事与吕老板脱不了干系吧?”
吕霸这才放下茶壶,抬起那双被肥肉挤得有些细小的眼睛,嘿然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林神医,你这话说的可就外行了。我吕某人做的是生意,价高者得,天经地义。至于百姓是死是活,那是他们的命,与我何干?”
他身旁一个师爷模样的瘦削男子接口道:“林神医,我家东主也是为了整个咸阳药材市场的稳定。如今秦统一天下,百废待兴,药材需求量大,供不应求,价格自然水涨船高。我家东主将药材统一管理,明码标价,也是为了避免市场混乱,何错之有?”
林阳怒极反笑,“据我所知,吕老板囤积居奇威逼利诱,将咸阳周边药材尽数垄断,再以数倍高价售出。这己非寻常生意手段,而是趁火打劫,与草菅人命何异?”
吕霸闻言,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晃:“林阳!你不过一介草民医匠,也敢在此教训吕爷?我告诉你,这咸阳城的药材,就是我吕霸说了算!我的货,我定价!你林神医医术再高,没有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等死!”
他站起身,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狞笑道:“我劝你还是管好你那医庐,别多管闲事。否则,我不介意让你那医庐,也开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