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风吹过。
带起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倾字营的士兵们,默默地将牺牲兄弟的尸体,用麻布仔细包裹好。
小心翼翼地,抬到板车上。
他们看着冰冷的尸体,眼中再也没有泪水。
只有一种被血与火淬炼过的沉静。
「所有人,听我命令。」
沈倾声音打破这压抑的死寂。
「清理战场。」
「所有可用的兵器、铠甲,全部收缴。」
「伤员,立刻包扎。」
她看着眼前这支,疲惫却己然脱胎换骨的队伍。
「考核,还没结束。」
「我们的目标,是预定的宿营地。」
「所有人,带上我们的兄弟,带上我们的战利品。」
她指了指那几个被捆成粽子的俘虏。
「也带上他们。」
「出发!」
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队伍,再次开始行进。
只是他们的步伐,变得更加沉稳。
队形变得更加紧密。
每个人都下意识地,护着自己身边的同伴。
那几辆载着尸体的板车,被护在队伍的最中央。
像是在护卫着,某种不可侵犯的荣耀。
……
夜,深了。
黑山林深处的一处背风山坳里,燃起几堆篝火。
这里,是预定的宿营地。
简单的防御工事,己经搭建好。
伤员被安置在最温暖的地方,由几个细心的士兵照料着。
大部分士兵都靠在一起,和衣而眠。
这一天的战斗,早己耗尽他们所有的力气。
即便是在睡梦中,他们的手也紧紧地握着身旁的兵器。
沈倾没有睡。
她坐在最大的那堆篝火旁。
火光映着她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忽明忽暗。
在她的面前,跪着几个被活捉回来的刘二虎的心腹。
他们身上的绳索捆得很紧。
嘴里却依旧不干不净。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想造反!」
一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打手,色厉内荏地叫嚣着。
「我们可是东大营的兵!是刘校尉的人!」
「你们敢动我们,就是谋害官军!」
「等刘校尉知道了,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另一个俘虏也跟着附和。
「没错!识相的,就赶紧把我们给放了!」
「再给我们磕几个响头,赔礼道歉!」
「或许,我们还能在刘校尉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
他们还想用刘二虎的名头,来吓唬人。
沈倾看着他们,就像在看几个小丑。
拿起一根烧得通红的树枝,在地上慢慢地画着什么。
张烈,王大锤,赵猴儿,站在她的身后。
如同三座铁塔。
眼神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几个俘虏被他们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叫嚣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说完了?」
沈倾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走到那个带头的打手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那打手梗着脖子。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二。」
沈倾点了点头。
「好,王二。」
转头看向另一个俘虏。
「你呢?」
那个俘虏犹豫了一下。
「我…我叫赵三。」
沈倾笑了。
她走到赵三面前,蹲下身子。
「赵三。」
「想活命吗?」
她声音像带着一种魔力,轻轻地钻进赵三的耳朵里。
赵三身体微微一颤。
「想…想…」
这个字几乎是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旁边的王二,立刻骂道。
「赵三!你个软骨头!」
「怕什么!他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
沈倾没有理会王二。
只是看着赵三。
「很好。」
「想活命,就得有活命的价值。」
她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扔在赵三的面前。
一块刻着『刘』字的腰牌。
一袋装满了碎银的钱袋。
还有一封盖着刘二虎私印的信。
这些都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
「这些东西,眼熟吗?」
赵三看着地上的东西,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沈倾的声音很轻。
「答得好,有活路。」
「答得不好…」
她指了指不远处,那几辆盖着麻布的板车。
「和他们一样。」
赵三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看着沈倾那张面具下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可正是这份平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我说……」
赵三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是…是刘校尉!」
「是他让我们来的!」
「是他跟黑风口的山匪勾结,想在半路上截杀你们!」
王二在一旁听着,急得破口大骂。
「赵三!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
「你这是在背叛虎哥!」
沈倾没有理会他。
拿出纸和笔,扔到赵三面前。
「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
「刘二虎,如何与山匪勾结。」
「如何制定计划。」
「又是如何,许诺你们好处的。」
「一五一十,写清楚。」
「然后,按上手印。」
赵三看着地上的纸笔,又看了看沈倾。
知道一旦写下这份口供,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求生的欲望还是战胜一切。
他挣扎着拿起笔。
一笔一划地,开始写起来。
写完之后,又重重地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沈倾拿起那份口供,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
「你,可以活了。」
示意王大锤将赵三带到一边,解开他身上的绳索。
她拿着口供,走到王二的面前。
「到你了。」
王二看着那份口供,又看了看被解开绳索正在大口喝水的赵三。
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一丝怨毒。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咬着牙说道。
「是吗?」
沈倾也不生气。
把那份口供,递给一旁的张烈。
「张大哥,你念给他听听。」
张烈接过口供,一字一句地朗声念起来。
赵三的口供里,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得一干二净。
他说自己是被逼的。
这次的行动,从头到尾都是王二在策划,在指挥。
王二拿了刘二虎最多的赏钱。
并且承诺事成之后,会带着他们一起去投靠李太师。
随着张烈的声音,王二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从涨红,到铁青,再到惨白。
「放屁!他放屁!」
王二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
「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是他!是他撺掇我们的!」
「是他说的,干完这一票,虎哥就带我们去京城吃香的喝辣的!」
沈倾看着他,笑了。
「哦?是吗?」
「那你也写一份口供吧。」
「把你知道的,都写下来。」
「或许,我还可以考虑,让你们两个当面对质一下。」
王二看着沈倾,又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狼吞虎咽啃着干粮的赵三。
心理防线也崩溃了。
他一把抢过纸笔写起来。
很快。
第二份内容大同小异,却将主谋换成赵三的口供,也新鲜出炉。
沈倾用同样的方法。
将剩下的几个俘虏,逐个击破。
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和求生的欲望。
轻而易举地,就拿到所有人的口供。
每一份口供,都清清楚楚地,指证刘二虎通敌、谋害主官的罪行。
每一份口供上,都按着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当所有的审讯,都结束的时候。
天,己经快亮了。
沈倾看着手中那几份沉甸甸的口供。
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