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大唐西北边陲的军事重镇。
深秋的风,裹挟着来自戈壁的砂砾,吹在人脸上,带着粗砺的寒意。
萧逸一行人,经过数日的星夜兼程,终于抵达了这座弥漫着金戈铁马气息的边城。
一路之上,风餐露宿,自不必多言。
好在萧逸早有准备,随行的几名太医署医官和禁军护卫,也都是精壮干练之辈,倒也未曾遇到太大的麻烦。
然而,当他们踏入凉州城,来到定远大将军薛万彻的府邸时,才真正感受到了此行的……艰难与凶险。
薛府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
前来迎接的副将和几位军中郎中,个个面色焦急,眉头紧锁。
“萧大人!您可算来了!”一名身着甲胄,面容黝黑的副将一见到萧逸,便快步迎了上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薛将军他……他恐怕快不行了!”
萧逸闻言,心中一沉,不敢怠慢,立刻道:“速带我去见薛将军!”
薛万彻的卧房内,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昔日威猛盖世的定远大将军,此刻正躺在病榻之上,面如金纸,嘴唇干裂,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他中毒箭的左臂,高高肿起,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伤口周围更是腐烂流脓,散发着恶臭。
几名军中医官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无助和绝望。
“萧大人,您看……”那副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逸快步上前,仔细查看薛万彻的伤势和气色。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这箭毒,极其霸道猛烈,不仅侵蚀血肉,更己攻入五脏六腑!
若非薛万彻体质强悍,意志过人,恐怕早己……
“取银针、烈酒、火烛来!”萧逸沉声吩咐道。
随行的医官连忙将早己准备好的器具奉上。
萧逸先是用烈酒仔细清洗了双手和银针,又在烛火上反复烧灼消毒。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神情专注,开始为薛万彻施针。
他下针的穴位,与寻常解毒之法大相径庭。
或深或浅,或疾或徐。
每一针下去,都精准无比,力道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不仅要激发薛万彻体内残存的元气,抵御毒素的进一步扩散,更要……通过刺激特定的经络穴位,将那些己经攻入脏腑的毒素,一点点地“逼”出来!
这无疑是一项极其耗费心神和体力的精细活计。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萧逸的额角,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了大半。
但他的手,却依旧稳如磐石,没有丝毫颤抖。
一旁的副将和军中医官们,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虽然看不懂萧逸的针法,但却能从他那专注而自信的神情中,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萧逸终于施完了最后一针。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一阵虚脱。
“取干净的布巾和烈酒来!”他声音沙哑地吩延。
军中医官连忙照办。
萧逸接过布巾,蘸了烈酒,开始小心翼翼地为薛万彻清理伤口周围的腐肉和脓血。
他的动作,轻柔而细致,生怕弄疼了昏迷中的薛万彻。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首昏迷不醒的薛万彻,身体忽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他口中发出一阵痛苦的闷哼,双目猛地睁开,眼中布满了血丝,神情狰狞可怖!
“不好!将军毒发攻心了!”一名军中医官失声惊呼。
“快!快按住将军!”副将也急忙上前,试图控制住薛万彻胡乱挥舞的手臂。
然而,薛万彻此刻力大无穷,竟将几名试图按住他的士兵都甩了开去!
他口中嗬嗬作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能用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萧逸!
那眼神中,充满了暴戾和……杀意!
“萧大人小心!”副将惊呼一声,连忙挡在萧逸身前。
萧逸也是心中一凛!
他知道,这是箭毒攻入心脉,导致薛万彻神志错乱,出现了狂躁之症!
若不及时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都让开!”萧逸低喝一声,从药箱中迅速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药丸,不由分说地便要往薛万彻口中塞去!
“萧大人!不可!”一名军中医官见状,连忙阻止,“将军此刻神志不清,恐会咬伤您的手指!而且,这药丸……是何物?可曾用过?”
“此乃‘定神丹’,能暂时镇定心神,压制毒火!”萧逸沉声道,“再不施救,将军便真的没救了!”
他拨开那名军中医官的手,趁着薛万彻张口咆哮的瞬间,眼疾手快地将那几粒药丸弹入了他的口中!
然后,他猛地一抬薛万彻的下颌,迫使其将药丸咽下!
做完这一切,他又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枚寸许长的银针,看准时机,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薛万彻眉心之间的印堂穴!
这一针,又深又狠!
几乎没柄而入!
“啊——!”
薛万彻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竟软软地瘫倒在了床上,不再动弹。
只是,他的呼吸,也变得……更加微弱了。
“将……将军……”副将看着这一幕,声音都颤抖了。
那几名军中医官,更是面如死灰。
完了!
这下……怕是真的回天乏术了!
“萧……萧大人……”一名军中医官颤巍巍地指着萧逸,声音带着几分绝望和……愤怒,“你……你都做了些什么?!”
萧逸没有理会他们。
他俯下身,仔细听了听薛万彻的心跳,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眉头紧锁。
情况,确实不容乐观。
那箭毒,比他想象的还要猛烈。
方才那番狂躁,更是耗尽了薛万彻最后的一丝元气。
若无……非常手段,恐怕……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什么人在此喧哗!不知道将军正在救治吗?”副将怒声喝道。
一名亲兵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慌之色:“副……副将!不好了!府外……府外来了一群自称是薛将军‘至交好友’的本地豪绅,吵着要进来探望将军!还说……还说若我们再不让他们进来,便要……便要硬闯了!”
本地豪绅?至交好友?
在这个节骨眼上?
萧逸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他忽然想起,来凉州之前,曾听闻这位定远大将军薛万彻,性格虽然豪爽仗义,却也有些……不拘小节,与当地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也颇有往来。
莫非……
“副将,”萧逸忽然开口,声音沉稳,“让人将他们‘请’进来。”
“什么?!”副将一愣,“萧大人,将军现在……”
“无妨。”萧逸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弧度,“或许……他们能帮上一些……意想不到的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