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二十七分,苏棠的手机在床头柜震得嗡嗡作响。
她从浅眠中惊醒,指甲在蚕丝被上勾出一道细痕——来电显示是集团技术部张主管,这个时间点打来,准没好事。
“苏总!蓝海能源官网把咱们新能源社区的项目参数全发出来了!”张主管带着哭腔说道,“您快看看,连裴总上周亲自改的热管理系统数据都在里面!”
苏棠翻身下床的动作太急,拖鞋甩到了飘窗下。
她抓过平板点开网页,刺眼的蓝光映得眼尾发红——网页最醒目的位置,“苏氏 - 裴氏联合项目核心参数”几个大字像把刀扎进视网膜。
滚动鼠标的手突然顿住,心脏猛地一缩:储能系统的热管理阈值,赫然是裴砚修改前的旧数据。
“砚砚!”她光着脚冲进隔壁套房,睡衣下摆扫过地毯。
裴砚正站在落地窗前,西装裤脚微卷,听到声音转身时,金丝眼镜滑下鼻梁,露出眼底未褪的倦色——他手机屏幕亮着,正是同一则网页截图。
“我看到了。”他声音低沉得像压着块铅,指尖敲了敲屏幕上的“最终版”水印,“修改记录里标了‘最终确认’,但泄露的是修改前的版本。”苏棠凑近,闻到他身上残留的雪松香水味,混着淡淡咖啡苦:“他们想让招标会现场,我们拿新数据被指‘临时篡改’,旧数据又被坐实‘技术失准’。”
裴砚己经调出服务器日志,键盘敲击声在深夜格外清晰:“最后访问时间三小时前,IP定位本地。”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招标会48小时后开始,我们得在这之前翻盘。”
苏棠扯过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套在身上,发梢还沾着睡觉压出的弧度:“明天晨会,我要看看谁在坐立不安。”
次日九点,会议室百叶窗漏进细碎阳光,照在周正发亮的额头上。
这位技术总监站在投影幕前,汇报进度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关于热管理系统的优化——”话没说完,右手突然摸了摸后颈,指节蹭过衬衫领扣发出窸窣声。
苏棠靠在椅背,食指轻叩桌面。
她注意到周正操作笔记本时,左手自然搭在触控板上,右手悬在键盘上方——典型的左利手伪装。
三天前她让助理调了泄露数据的打字轨迹,换行键和删除键的使用频率,与左撇子刻意用右手打字的习惯完全吻合。
“周总监,能把修改后的文档再投影一次吗?”她突然开口,声线甜得像加了蜜。
周正的喉结动了动,手指在触控板上打滑,投影画面闪了闪,跳出的文档编辑页面里,删除键的光标正在快速跳动——和泄露文件里那个每分钟3次的删除频率,分毫不差。
苏棠摸出手机,对着屏幕截了张图,指尖在微信对话框输入:“左利手,和泄露数据痕迹一致。”发送给裴砚的瞬间,余光瞥见他搁在桌下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脚踝——这是他们的暗号:“我信你。”
“散会。”裴砚合上笔记本起身,经过周正身边时顿了顿,“周总监留一下,聊聊技术细节。”
半小时后,苏棠站在周正办公室门口,指尖抵着门把没急着推。
透过毛玻璃,能看到他背对着门,肩膀在剧烈起伏,手机贴在耳边的声音断断续续:“林女士...真的不能再拖了...朵朵的药...”
她推门进去时,周正猛地转身,手机“啪”地摔在地上。
苏棠弯腰捡起,屏幕上是儿童病房的监控画面——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趴在床头画画,床头卡上“先天性心脏病”几个字刺目。
“裴氏医疗团队的专家,今晚八点到。”她将一份诊断报告轻轻放在他桌上,纸张与木纹摩擦的声响让周正膝盖一软,跌坐在转椅里,“手术方案我看过,成功率92%。”
“你怎么...怎么会知道朵朵...”周正的声音在发抖,眼眶迅速泛红。
苏棠拉过椅子坐在他对面,手肘支在桌上托着腮,像在看一场精心设计的心理剧:“林婉用断药威胁你,对吗?她不知道,裴氏医院的特供药,从来不受任何外部势力影响。”
周正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渗出压抑的呜咽:“我女儿才七岁...她上次发病时,我抱着她在急诊室等了三小时...林婉说只要我把旧数据泄露出去,就给我国外的特效药...”他抬起头,眼尾通红,“可我没想到,他们要的是让苏裴彻底完蛋...”
苏棠从包里取出录音笔,按下开始键:“现在,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窗外的阳光爬上她的婚戒,折射出细碎的光。
走廊尽头,裴砚站在阴影里,手机屏幕亮着——是小团子发来的消息:“干妈,裴爷爷说林婉阿姨今天去了老宅附近的咖啡厅,她的珍珠耳钉在监控里闪了两下哦~”
他垂眸轻笑,指腹着手机壳里的合照——那是苏棠上周在顶楼花房拍的,身后的三角梅开得正艳。
而此刻,林婉坐在咖啡厅角落,指尖转动着珍珠耳钉,手机里“海皇”的死亡录像还在循环播放。
画面里,男人最后指着镜头说的那句话,被她用红笔圈了又圈:“记住,苏棠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凌晨两点十七分,裴砚办公室的顶灯在玻璃幕墙上投下冷白光晕。
他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屏幕上跳动的时间戳与周正工整的加班打卡记录在视网膜上重叠——泄露文件的最后修改时间是上周五晚十点,恰好是周正替女儿办理住院手续后返回公司的时段。
“苏总,时间线对上了。”他拨通苏棠的电话,手指无意识地着桌角的檀木镇纸,那是苏棠上周送他的生日礼物,“周正确实在被胁迫状态下操作的,系统日志里有他三次输入错误密码的记录。”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苏棠的声音带着咖啡的香气:“我约了陈局明早七点见面,他昨天开会时摸婚戒的频率比平时高27%——林婉应该又翻出了他婚外情的把柄。”她停顿两秒,轻笑里带着点狡黠,“你猜我带了什么去?”
裴砚望着办公桌上摊开的周氏父女病历复印件,喉结动了动:“裴氏医院的特效药授权书?”
“真没意思。”苏棠的尾音轻轻上扬,像猫爪挠过心尖,“记得把周正的录音备份三份,招标会现场要当证据用。”
七点整,陈局推开咖啡厅玻璃门时,额角还挂着晨跑的汗珠。
苏棠坐在靠窗位置,面前摆着两杯现磨蓝山咖啡,杯壁上的水珠正顺着骨瓷杯沿往下淌。
“陈主任。”她起身时,香奈儿套装的珍珠纽扣在晨光里闪了闪,“您女儿昨天在幼儿园画了幅全家福,说要送给最厉害的爸爸。”
陈局的手顿在半空,悬了两秒才握住她递来的咖啡杯。
他摸婚戒的动作几乎是条件反射——铂金戒指在指根转了三圈,又被用力攥进掌心。
“苏总消息倒灵通。”他扯了扯领带,目光落在她推过来的牛皮纸袋上,“里面该不会是……”
“是林婉让人跟踪您时拍的照片。”苏棠指尖轻点纸袋封口,“上周三晚九点,您在锦湖酒店地下车库给她转账的记录,我们也调出来了。”她托着腮笑,眼尾的泪痣跟着颤动,“但您没真把标底给她,对吗?您在招标办干了十年,比谁都清楚苏裴的新能源项目对这座城市意味着什么。”
陈局的喉结剧烈滚动,指节捏得发白。
他突然抓起纸袋撕开,里面是一叠打印好的银行流水,最上面那张正是林婉账户的进账记录。
“我老婆上个月查出来乳腺癌。”他声音发哑,抓起咖啡猛灌一口,“林婉说只要我拖延苏裴的资质审核,就给我国外的靶向药。可那项目……能让整个老城区冬天不再烧煤,能让我女儿的小学不再有雾霾天……”他突然掏出手机,翻出一条加密短信拍在桌上,“这是她昨天发的最后通牒,说如果招标会苏裴胜出,就把那些照片寄给我女儿学校。”
苏棠扫了眼短信内容,指尖在桌下快速敲出“证据到手”的暗号。
她将自己的手机推过去,屏幕上是裴氏医疗的专家预约界面:“九点前,您夫人的主治医生会收到美国MD安德森癌症中心的远程会诊邀请。”
陈局抬头时,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他抓起桌上的录音笔塞进苏棠手里:“里面是我和林婉的全部通话记录,她提过‘海皇’的死亡和苏氏有关。”
招标会现场的水晶吊灯在上午十点准时亮起时,林婉正坐在观众席第三排。
她摸着耳垂上的珍珠耳钉,指甲在丝绒手包上掐出月牙印——按照计划,蓝海能源的代表此刻该上台指控苏裴剽窃,而陈局会在关键环节卡壳。
“下面请蓝海能源代表发言。”主持人的声音像根细针,扎破了她的镇定。
穿藏青色西装的男人走上台,投影仪亮起的瞬间,林婉的指甲几乎要戳进掌心——屏幕上赫然是苏裴项目的核心参数,与三天前泄露的旧数据分毫不差。
“苏裴集团涉嫌剽窃我方技术!”男人拍着桌上的文件,“这些参数我们早在半年前就申请了专利!”
观众席响起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声。
苏棠端坐在裴砚右侧,能清晰听见他西装下的心跳——沉稳有力,像战鼓。
“裴总,您有什么要说的?”主持人转向主位。
裴砚起身时,西装下摆划出利落的弧线。
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轻点:“我们申请了现场测试。”
林婉猛地站起来,手包“啪”地摔在地上。
她看见裴砚将泄露的旧参数输入测试设备,红灯在两秒后刺耳地亮起,设备屏幕弹出“温度过载”的警告。
“这是按照贵方提供的‘剽窃参数’运行的结果。”裴砚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刃,“现在,我们输入优化后的参数。”
现场突然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的风声。
苏棠望着他微抿的唇角,想起昨夜他在她耳边说的话:“我让人在设备里装了双系统,旧参数会触发保护机制,新参数能稳定运行十分钟。”
绿灯亮起的瞬间,观众席爆发出惊呼。
设备上的温度曲线平稳攀升至55℃后停止,仪表盘的数字跳动了六百秒才缓缓熄灭。
“这就是苏裴的技术。”裴砚扫过全场,最后将目光停在林婉身上,“经得起测试,更经得起时间。”
陈局第一个站起来鼓掌,掌心的红印在白衬衫上格外醒目。
掌声像浪潮般涌来,林婉踉跄着扶住椅背,珍珠耳钉“叮”地掉在地上,裂成两半的珍珠里滚出半张泛黄的照片——是海皇年轻时的笑脸。
“怎么会这样?”裴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我们明明……”
“闭嘴。”林婉弯腰捡起耳钉,碎珍珠扎进掌心的痛让她笑出声来,“苏棠,你以为赢了?”她掏出手机按下发送键,“海皇,我还有最后一张牌。”
招标会结束时,暮色正漫过落地窗。
苏棠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匿名短信只有一句话:“你丈夫童年被遗弃的录像,要看看吗?”
她抬头看向裴砚,他正替她理着被空调吹乱的发丝,眼底的温柔能溺死人。
“这次,是我们赢了。”她将手机递过去,指尖蹭过他虎口的薄茧,“但敌人还没完。”
裴砚接过手机的手顿了顿,随即握住她的手腕带到顶楼。
晚风掀起两人的西装下摆,城市灯火在脚下流淌成河。
“以后,换我当你最坚实的后盾。”他低头吻她发顶,声音闷在发间,“你冲锋,我守着你的后背。”
苏棠仰头笑,眼尾的泪痣在夜色里发亮:“那可要跟紧点,裴先生。”
远处废弃大楼的顶层,一道身影放下望远镜。
屏幕蓝光映出半张脸——是林婉的私人律师。
他将裴砚与苏棠的合照发给某个海外邮箱,短信提示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目标己锁定,下一步行动准备就绪。”
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时,苏棠的手机弹出新邮件。
她点开附件的瞬间,呼吸猛地一滞——邮件标题是:《裴砚童年被生母遗弃的监控录像(2003年5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