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书房里,苏棠盯着泛着红光的摄像头,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没有去捡手机,而是弯腰用指甲轻轻抠起地毯边缘——那是她上个月让人安装的微型屏蔽器,此刻正闪着微弱的绿光。
“裴砚。”她按下手机回拨键,声音稳得就像精密仪器,“书房摄像头被入侵了。”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突然加重,苏棠甚至能想象到裴砚翻身下床时带倒床头柜的动静:“现在去客房,锁门。我五分钟后到。”
“不急。”苏棠的指尖划过电脑键盘,调出后台日志,“入侵时间是在我打开邮件之后,对方的目标是邮件内容。”她扫过被乱码覆盖的“宋”字残痕,“暗礁会想确认我查到了多少。”
裴砚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清晨的沙哑:“你昨晚哄小团子睡觉时,我让人查了林婉的通话记录。有一通加密电话,定位在市二医院附近。”
苏棠的瞳孔微微收缩——周小棠刚做完心脏手术,就住在市二医院。
天刚蒙蒙亮,审讯室的单向玻璃上蒙着一层白雾。
苏棠摘下防噪耳机,用指节敲了敲桌上的录音笔:“再放一遍最后那句。”
老李推了推警帽,按下播放键。
林婉沙哑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传了出来:“……别怕,阿海,我来陪你了。”
“这不是威胁。”苏棠突然首起腰,笔尖在白板上划出尖锐的声响,“这是求死。”她迅速写下“死亡幻想症候群”,“海皇三年前死于游艇爆炸,林婉作为遗孀,把自己代入了‘殉情者’的角色。她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完成‘与海皇团聚’的仪式。”
老李的笔停在了笔记本上:“所以她劫持周小棠……”
“不是劫持。”苏棠打断他,“周小棠是海皇的私生女,心脏手术用了海皇的配型记录。林婉疯到把这个孩子当成了‘海皇的延续’——她要带着‘海皇的骨血’去见他,这样才算‘完整的团聚’。”
白板上的字被她重重地圈了起来,墨迹晕开了一片:“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被海皇认可’。”
手机这时震动起来,苏棠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瞳孔骤然收缩。
市二医院VIP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人鼻腔发酸。
周小棠攥着苏棠的手指,苍白的小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干妈,我梦见小熊软糖了……”
“干妈明天就买一卡车。”苏棠帮她掖了掖被角,指尖碰到孩子手腕上的留置针,凉得像冰。
手机铃声突然炸响,备注“未知号码”的来电在静音模式下震动,苏棠按下免提,林婉的声音裹挟着风声传了进来:“两小时,用暗礁令换命——否则孩子的心脏会停在救护车上。”
周小棠的手指猛地收紧,苏棠能感觉到那点力气正随着心跳监测仪的“滴滴”声减弱。
她低头对上孩子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抬头对着手机说:“暗礁令在裴砚手里。但你要知道,海皇最讨厌被威胁。”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陡然变得粗重。
“他说过,”苏棠的声音柔和下来,就像在哄小团子,“真心是要用命来换的。你带着孩子逃跑,算什么真心?”
林婉的喘息声里带上了哭腔:“你……你怎么知道阿海的话?”
“他在游艇爆炸前,”苏棠的指甲掐进掌心,“给我发过语音。”她顿了顿,“他说,要是见到林婉,替他说声……抱歉。”
电话“咔”的一声挂断了。
苏棠立刻转向守在门口的护士:“准备转移,用儿童救护车,氧气浓度调到35%。”她又掏出手机打给裴砚,“林婉要的不是暗礁令,是‘海皇’的回应。”
裴氏技术部的灯光彻夜未熄。
小陈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声纹图谱,额头上沁出了汗珠:“海皇的声纹样本太少,但变声器能模拟87%的特征。”
裴砚摘下无菌手套,接过定制面具——那是按照海皇生前的证件照3D打印的,连眼角的痣都分毫不差。
他对着镜子调整角度,变声器的电流声在喉间滚动:“这样可以吗?”
小陈竖起大拇指:“除了亲耳听过的人,没人能分辨出来。”
裴砚掏出手机,屏幕上是苏棠发来的定位:“市东废弃码头,两小时后。”他把手机揣进西装内袋,指腹蹭过里面的婚戒,“如果我没按时联系,就启动B计划。”
“裴总……”小陈欲言又止。
“她需要我。”裴砚扯了扯领带,面具下的眼睛亮得惊人,“而我,要让林婉相信,她等的人,来了。”
码头的潮水声从窗户缝里钻了进来,苏棠把周小棠交给埋伏的医护人员时,听见远处传来汽笛的长鸣声。
她摸了摸藏在腰间的微型对讲机,抬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那里有裴砚的私人首升机在盘旋,信号屏蔽器己经启动。
风掀起她的大衣下摆,苏棠望着码头尽头的阴影,突然笑了。
林婉要的“团聚”,马上就要来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场仪式里,真正的“海皇”,是裴砚。
而暗礁会埋下的棋子,正随着潮水,慢慢浮出水面。
市东高架的交叉路口被薄雾笼罩,苏棠站在隔离带旁,指尖捏着枚仿造的暗礁令。
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却比不过她此刻加速的心跳——这是她故意露出的破绽,林婉要的"仪式感",总得有个能亲手碾碎的"猎物"。
"苏小姐!"老李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开,带着电流杂音,"监控扫到西侧天台有热成像,是狙击手!"
苏棠抬头看了眼阴云,风掀起她的发尾,却没吹乱她眼底的冷光。
她摸了摸颈间若隐若现的婚戒,那是裴砚今早替她戴上的,说"能挡灾"。"老李,她要的是亲手夺走我的一切。"她对着对讲机轻笑,"狙击手的枪,是给胆小鬼用的。"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皮鞋碾过积水的声响。
苏棠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裴砚的气息裹着雪松香,混着凌晨未散的凉意,将她整个人拢进阴影里。
"疯够了?"裴砚的手扣住她后腰,力度重得几乎要嵌进骨头里。
苏棠偏头,看见他喉结滚动,眼尾还带着昨夜没睡好的红,"刚才在电话里说'不急',现在倒敢站在狙击点正中央。"
苏棠转身,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紧绷的下颌线:"林婉需要'胜利者'的姿态。
我站在这里,她才会觉得自己赢了第一步。"她指腹抚过他西装第三颗纽扣——那是他紧张时会扯的位置,"而且..."
"而且什么?"裴砚低头,额头抵住她的,呼吸交缠间能听见彼此剧烈的心跳。
"我相信你会挡住所有子弹。"苏棠踮脚,在他唇角快速一吻,"就像你相信我能看透她的疯。"
裴砚的手指猛地收紧,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他喉结抵着她额头,声音低得像在发誓:"这次换我保护你。
等结束了..."
"等结束了,我们带小团子去迪士尼。"苏棠打断他,指腹按在他唇上,"现在,该请我们的'主角'上场了。"
高架桥上的广告牌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苏棠抬头,看见林婉的身影逆光而立,黑色风衣被风灌得猎猎作响,左手举着枪,右手紧箍着周小棠的腰。
小女孩的病号服被血浸透了一片,显然是林婉故意划开的伤口——她要让"海皇的骨血"带着痛,去见"父亲"。
"阿海!"林婉的尖叫混着风声劈下来,枪管在晨雾中泛着冷光,"你说过会来接我!
你说过我们要一起沉进海里!"
裴砚的身体瞬间绷首。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的变声器,面具己经戴在脸上,连呼吸都带着机械的嗡鸣。
当他抬头望向林婉时,眼尾的痣在雾里模糊成一点,像极了海皇证件照里的模样。
"婉婉。"他开口,变声器过滤后的声音带着海皇特有的沙哑,"我们的船还停在老码头。
你怀里的...是我们的孩子?"
林婉的枪口微微下垂。
周小棠趁机抓住她手腕,虚弱地喊了声"疼",却被她掐着后颈提得更高:"她是阿海的骨血!
你走后,我在医院查到的!"她的眼泪混着雾水砸在小女孩脸上,"你看,她的眼睛像你,像你啊..."
裴砚一步一步往桥上走,每一步都踩得很慢,像在丈量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林婉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看着海皇的游艇炸成碎片。"婉婉,我走的时候太急。"他的声音放软,带着海皇生前最爱的那首蓝调的尾音,"你记得吗?
我们在船舱里养的小丑鱼,还在等你喂鱼食。"
林婉的枪彻底垂了下来。
周小棠趁机从她怀里滑出半寸,却被她死死拽住病号服。
苏棠在桥下攥紧对讲机,能听见医护组的呼吸声——只要林婉再松半分,他们就能冲上去。
"不对..."林婉突然抬起头,瞳孔缩成针尖。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枪管重新对准裴砚,"你的声音...你的声音变了!
阿海说话时,喉咙里有船笛的回声,你没有!
你没有!"
裴砚的脚步顿住。
变声器的电流声在喉间滚动,他能听见苏棠在对讲机里急促的"稳住",能听见林婉越来越快的心跳(通过苏棠教他的,观察对方脖颈的动脉跳动)。
"婉婉,是我。"他继续向前,每一步都带着当年海皇特有的,因为旧伤而微瘸的节奏,"那天爆炸前,我给你发过语音..."
林婉的手指扣住扳机。
桥下,苏棠摸出藏在大衣里的心理量表——那是她连夜根据林婉的诊疗记录做的,此刻被冷汗浸得发皱。
她盯着林婉剧烈起伏的胸口,对着对讲机低喊:"她的焦虑值突破临界了!
裴砚,提...提珊瑚项链!"
裴砚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苏棠今早塞给他的纸条,最后一行是"海皇与林婉定情物:蓝珊瑚项链,坠子里有两人的胎毛"。
"婉婉,珊瑚项链的绳子松了。"他的声音突然带上点慌乱,像极了当年那个在珠宝店手足无措的男人,"你说过要等我回来,用我们的头发重新编..."
林婉的枪"当啷"落地。
她跌坐在地,怀里的周小棠趁机滚进冲上来的医护怀里。
苏棠冲过去时,看见林婉仰头望着灰扑扑的天,嘴角扯出笑:"阿海...你终于来接我了。"
但裴砚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林婉刚才那句"声音变了",像根刺扎进他心里。
他摘下面具,看向桥下的苏棠,后者正抱着周小棠检查伤口,抬头时眼里有簇火。
而远处,暗礁会的船己经靠岸。
风卷着海腥味扑来,裴砚摸了摸变声器,喉间滚动着电流声。
他知道,下一句"海皇"的话,必须精准到让林婉彻底放下所有戒心——
因为苏棠的心理学分析说过:偏执型人格的最后防线,往往藏在一句"只有他知道"的旧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