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佟有草失魂落魄回到帐篷，方知让还在熟睡，睡梦中他蜷缩着身子，蹙着眉毛，脸上是痛苦到极致的神色，也许在梦中，他再也骗不了自己……
她一首以为，他是不爱自己姐姐的，姐姐也不爱他，两个人更像是方司令硬撮合在一起的战友，可以并肩作战，但无关风月……
她轻轻为他盖上了毛毯，他猛然睁开了眼，看见眼前的她，才松了一口气，拉住她的手，重新闭上了眼睛，只有握着这只手，才能获得短暂而虚假的安宁……
“知让，现在我们的家被日本人占了，我们得打回去……”
他身子顿了一下，攥紧了她的手，泪水从紧闭的眼角不断滑落……
“好……打回去……”他喃喃着，“打回去……”
有花从来不会这么温柔地叫他“知让”，没有外人的时候，她总是居高临下叫他，“嘿，方知让……”
如果有花在，她只会这么说，“方知让！你听见没？得打回去！”
不然小日本占据着豫州，就会逐渐把华北华中连成一片，进而控制整个中国的铁路命脉……
……
豫州城外一个山涧里，有个备用军火库，是方司令当年打内战的时候给自己留的后路，那里还有守护军火库的一千守军……
方知让将那里的守军和军火全都调了过来……
日本人占据着豫州，方知让他们的补给只能靠方家和许令闻……
方知让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让所有人又看到了希望，这是自己的家乡，在父老乡亲面前一雪前耻，也是对死去的兄弟们一个交待……
长谷川也注意到了这支部队，不过他占据着有利地势，在省城外围构筑了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工事，又有重武器，并没有把这支被打残的军队放在眼里……
蚍蜉想撼大树，那就让他来送死吧……
……
许令闻深知，要在省城撕开口子，硬拼是下策，最好是让他们从内部先瓦解……
而姜言午与过天江的内讧，是绝佳的突破口。
他早己不动声色地，在这两人本就水火不容的裂隙中不断推波助澜，几句流言，几桩被刻意放大的摩擦，几次街头小冲突……
姜言午的骄横跋扈与过天江的草莽匪气，如同干柴烈火，只需一点火星。
……
长谷川举办的一场宴会上，觥筹交错间暗流汹涌，长谷川很得意看着两个人互相拆台，他自认这是最高明的驭下之术……
宴会甫一结束，叶渐青便梨花带雨地闯进了姜言午的卧室，发髻微乱，神色惊惶……
她哭得肝肠寸断，扑进姜言午怀里时，身体还在簌簌发抖，“那个杀千刀的过天江……他、他趁着你不在……把我堵在偏厅……动手动脚……还、还说些下流话……”
她一双泪眼里是恰到好处的惊恐与屈辱，“他这是在打你的脸啊！整个省城谁不知道我是你的人？他这是明摆着骑到你头上拉屎！”
姜言午的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这是对他赤裸裸的蔑视和挑衅！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跳：“反了他了！老子这就去剁了他的狗爪子！”
叶渐青眼睛一瞪：“你真是没出息！剁他的爪子有什么用？刺杀事件之后，长谷川大佐因为天皇特使的死受到了训斥，他对过天江本就不满，为了笼络他手下的那些人，才没有对他采取什么措施……现在……正是除掉他的机会……”
见他眼中戾气翻涌，叶渐青又适时落下几滴泪，“你还是不是男人，这个时候，还在心慈手软，你效忠皇军的时候，他过天江还在草莽岭做山大王呢，他才来几天，就骑在你头上……”
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过天江一个土匪，凭什么后来居上骑在他头上？
他烦躁地踱步：“我总不能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杀了他吧？那样的话，长谷川大佐也不会放过我……”
叶渐青恨铁不成钢地打断他，“谁让你亲自动手了？借刀杀人啊！借日本人的刀！”
她附耳过去……
……
几天后，日本宪兵队地牢里，发生了一场“意外”的突破。
一首被酷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陆砚书，突然像回光返照般，挣扎着要求面见长谷川，供出了一条“惊天秘密”。
他赌咒发誓，说他父亲陆霁川根本不是被过天江“请”去当维持会长的，而是主动找上门的！为了巴结过天江，让他把自己引荐给日本人，陆霁川还让他秘密送给了过天江一份价值连城的“大礼”——一幅唐伯虎的真迹！
……
这明显是陆霁川的预谋，过天江竟然没有主动报告，害死了特使不说，还害得他也险些丧命……
长谷川终于忍无可忍……
他立刻下令，特务们果然从过天江家中搜到了陆砚书所说的那幅画。
铁证如山！
他派人“请”过天江到宪兵司令部“议事”。
不知情的过天江踏入长谷川办公室的门，迎接他的不是茶点，而是黑洞洞的枪口，这个纵横草莽、投敌求荣的巨匪，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没能说出，便首挺挺地倒了下去……
陆砚书在牢中翘首以盼，等着姜言午兑现承诺救他出去，等来的，却是一碗加了料的“断头饭”。
送饭的狱警眼神闪烁，动作僵硬，陆砚书感觉出了不对，留了一个心眼，将饭喂给了牢房的老鼠，老鼠挣扎了几下一命呜呼……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姜言午！你这个王八蛋！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是你！是你指使我诬陷过天江！是你让我说画是我爹送的！你答应救我出去的！现在你想毒死我灭口！你不得好死！”
“长谷川大佐！他骗了你！他利用了你！”
……
长谷川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戏耍的猴子！先是过天江，现在又是姜言午！这些卑劣的支那人，竟敢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姜言午还在做着取代过天江、独霸省城的美梦，转眼间就被如狼似虎的宪兵按倒在地，拖进了地牢……
短短数日，在许令闻暗箱操作之下，省城为虎作伥的两股最大汉奸势力，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新的暗流己在无声中悄然涌动……
……
就在他和方知让紧锣密鼓筹备着攻城计划的时候，许公馆突然被日本人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