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州,涌泉别院外。
张简那声“破门——!”如同撕裂夜幕的惊雷!
“轰——!”
锦衣卫蓄势待发的破门槌狠狠撞在朱漆大门上!门栓断裂,厚重的木门向内猛地洞开!风雪裹挟着锦衣卫玄色的身影,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涌入别院!
迎接他们的,是预料之中的、密集如雨的弩矢!
“咻咻咻——!”
埋伏在影壁和回廊后的晋王府死士,毫不犹豫地扣动了劲弩扳机!冰冷的箭镞在灯火映照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举盾!散开!杀!” 张简早有防备,怒吼声中,身前的锦衣卫瞬间举起随身携带的圆盾!箭矢钉在盾牌和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咄咄”声!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并未被阻挡,顶着箭雨,悍然扑向各自锁定的目标!绣春刀出鞘,雪亮的刀光瞬间与死士的兵刃绞杀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打破了别院的死寂!
张简目光如电,根本不理会眼前的厮杀,身形如鬼魅般首扑别院深处!他听到了!那诡异的、如同冰晶摩擦般的嗡鸣声,正从后院一座独立的、灯火通明的精舍中传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
“拦住他!” 一个尖利的声音在精舍门口响起!数名身着王府侍卫服色、眼神却阴鸷如狼的护卫,持刀迎了上来!
“挡我者死!” 张简眼中杀机爆射!绣春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刀光过处,血光迸溅!一名护卫捂着喷血的咽喉倒下!另外几人被他悍勇绝伦的气势所慑,动作稍滞!
就是这一滞!
张简己如离弦之箭,撞开精舍虚掩的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头皮发麻!
精舍内烛火通明,中央并非桌椅陈设,而是一个半人高的、由青石垒砌的方形池子!池中并非水,而是堆满了灰白色的、如同冰晶又似盐粒的奇异粉末!此刻,粉末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中心点向外迅速变成一种妖异、深邃、令人心悸的靛蓝色!那诡异的嗡鸣声,正是粉末变色过程中发出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类似硝石混合着某种腥甜的怪味!
池边,一个身着黑色道袍、面容枯槁的老者,正手持一个打开的、雕刻着与油布纸上相同诡异花纹的黑玉匣子,口中念念有词,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虔诚!他身旁,站着两名神色紧张、身着王府管事服饰的中年人。
“住手!” 张简目眦欲裂,厉声咆哮!他虽不知这“蓝泪”具体为何,但这妖异景象和刺鼻气味,无不昭示着致命的危险!他毫不犹豫地挥刀扑向那持匣的老道!
“大胆!” 两名王府管事惊怒交加,拔刀阻拦!
“噗!噗!” 张简刀光如电,瞬间在两人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就这片刻的耽搁——
“时辰己到!蓝泪启封!涤荡凡尘!” 那老道对近在咫尺的厮杀充耳不闻,猛地将黑玉匣子中最后一点残余的、如同冰晶般的粉末,倾倒进池中那正在急速蔓延的靛蓝区域!
“嗡——!”
靛蓝区域的嗡鸣声骤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整个池中的粉末如同活了过来,剧烈地翻滚、凝聚!那深邃的蓝色瞬间浓郁到了极致,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混账!” 张简一刀劈开一名管事的阻拦,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翻滚的靛蓝粉末池!他知道,绝不能让这鬼东西彻底“启封”!
就在他即将扑到池边的刹那——
“咻——!”
一支从精舍窗外射来的、角度刁钻无比的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向张简的后心!
“大人小心!” 紧随张简冲入的赵猛惊骇欲绝,猛地扑向张简,试图将他撞开!
“噗嗤!”
弩箭狠狠扎进了赵猛的肩胛!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两人一同向前扑倒!
张简被赵猛撞得一个踉跄,绣春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翻滚的靛蓝粉末边缘!他眼睁睁看着那妖异的靛蓝如同活物般,瞬间沿着刀身向上蔓延!精钢打造的刀身竟发出“滋滋”的声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薄薄的、诡异的蓝色冰晶!
一股极致的寒意,并非物理上的冰冷,而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森感,瞬间笼罩了整个精舍!
“哈哈哈!晚了!都晚了!” 那老道发出疯狂的大笑,“蓝泪己醒!尔等凡夫俗子,尽化齑粉…” 他的话音未落——
“轰隆——!”
精舍的雕花木窗连同半面墙壁,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碎!木屑砖石纷飞中,数道彪悍的身影如同猛虎般扑入!刀光闪烁,瞬间将门口负隅顽抗的最后两名护卫砍翻在地!
为首一人,正是袁枢!他浑身浴血(冲入别院时遭遇了外围死士的顽强阻击),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池中翻滚的靛蓝粉末和那疯狂的老道!他身后,是紧随而入、杀气腾腾的袁府精锐家丁!
“拿下!” 袁枢没有丝毫犹豫,厉声下令!同时,他的目光扫过扑倒在地的张简和肩胛中箭、脸色惨白的赵猛,以及张简那把被蓝色冰晶覆盖的绣春刀,瞳孔骤然收缩!这就是…“蓝泪”?!
两名袁府家丁如狼似虎般扑向那老道!
“休想!” 老道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猛地将手中那个空的黑玉匣子,狠狠砸向翻滚的靛蓝粉末池的中心!同时,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奋力一吹,一点微弱的火星亮起!
“他要引爆!” 袁枢瞬间明白了老道的意图,头皮发炸!他不知道这鬼东西被明火点燃会发生什么,但绝对是大恐怖!
“阻止他!” 袁枢怒吼,同时身形暴退,一把将刚刚挣扎爬起的张简向后拖拽!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老道手中的火折子即将触碰到那剧烈翻滚的靛蓝粉末的瞬间——
“噗!”
一柄从侧面激射而来的短刃,精准无比地钉入了老道持火折子的手腕!
“啊——!” 老道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火折子脱手飞出,掉落在远离粉末池的地面上!
掷出短刃的,是朱氏!她被一名袁府家丁护在门口,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切!在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和对这“蓝泪”的极致恐惧,让她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和精准!
老道被家丁死死按倒在地。池中的靛蓝粉末失去了最后的“引导”,那尖锐的嗡鸣声戛然而止!翻滚凝聚的势头也停了下来,如同沸腾的油锅突然被抽走了薪柴,浓郁的靛蓝色开始变得黯淡、浑浊,那股刺鼻的怪味和冻结灵魂的阴森感也在迅速消退。
精舍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伤者的呻吟声,以及池中那堆失去了妖异光泽、如同普通脏雪般的灰蓝色粉末。
袁枢和张简隔着狼藉的战场和那诡异的粉末池,目光第一次真正交汇。一个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审视与沉重的责任;一个眼神复杂难明,有惊悸、有后怕,更有一股被截胡的愠怒和面对这恐怖造物的深深寒意。
朱氏在门边,浑身脱力,看着那堆失去魔力的粉末,泪水无声滑落。阻止了…终于…阻止了…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死寂中。
被按倒在地的老道,突然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朱氏,嘴角咧开一个怨毒而诡异的笑容,嘶声道:
“…王妃…你以为…这就完了?…蓝泪…不止一处…王爷…王爷的大计…才刚刚开始…你们…谁也跑不了…”
山海关,临时医馆。
昏迷中的廖行河,在无尽的黑暗和剧痛的深渊里,仿佛听到了一声遥远的、沉闷的惊雷。他干裂的嘴唇再次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这一次,不再是王栓柱的名字。
“…火…好大的…火…”
霍州的亥时惊雷虽止,但老道临死的诅咒,却如同更阴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每个人的心头。余烬之中,新的阴影正在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