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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西点半，校医室的窗户没关严，十月的风从缝隙里挤进来，掀起米色窗帘的一角，又重重拍在墙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许晏宁站在药柜前，指尖轻轻掠过一排贴着标签的白色药盒。校医杨护士背对着她整理血压计，袖口沾着一点碘伏的黄色污渍。
"维生素B12，还是老样子？"杨护士没回头，声音像是被消毒水泡过，干涩而平静。
"嗯。"许晏宁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药柜最下层的一个小盒子上——标签被撕去了一角，露出三个字母的缩写：**YLQ**。
**周雅琴。**
她妈妈的名字。
杨护士终于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白色药盒，递给她时指尖微微一顿。
"记得按时吃。"她的声音很低，像是怕被谁听见，"别让你爸知道。"
许晏宁没说话，只是把药盒塞进校服口袋。药片在里面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某种隐秘的警告。
门突然被推开，风猛地灌进来，窗帘"哗啦"一声扬起，像一面挣扎的旗帜。
许沉焰站在门口，右手还缠着医用胶布，左手扶着门框，呼吸有些急促。他的校服领口湿了一块，像是刚洗过脸，水珠顺着下颌线滑下来，滴在锁骨上。
"……借个创可贴。"他的目光在许晏宁和杨护士之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攥紧的校服口袋上。
杨护士皱了皱眉："又打架了？"
"摔的。"许沉焰语气平淡，但许晏宁注意到他左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擦伤，血迹还没完全干涸。
杨护士叹了口气，转身去拿医药箱。许晏宁趁机往门口挪了一步，想从他身边溜过去，却被他伸手拦住。
"你口袋里是什么？"他问得很轻，几乎像是自言自语。
许晏宁的手指下意识收紧，药盒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维生素。"她说。
许沉焰盯着她看了两秒，突然笑了："维生素需要藏？"
杨护士的脚步声靠近，许晏宁没再回答，侧身从他旁边挤了出去。
许晏宁走得很快，几乎是小跑。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风卷着几片银杏叶扑进来，擦着她的脚踝飞过去，像几只金色的蝴蝶。
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不急不缓，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许晏宁。"许沉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懒散的调子，"你跑什么？"
她没停，反而走得更快。
"喂。"他突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但足以让她停下。
许晏宁猛地转身，药盒从口袋里滑出来，"啪"地掉在地上。
两人同时低头。
白色药盒的标签被撕掉了一角，但"YLQ"的缩写依然清晰可见。
许沉焰弯腰捡起来，指尖着那个残缺的标签。
"周雅琴是谁？"他问。
许晏宁的呼吸一滞。
"……我妈。"
许沉焰没说话，只是把药盒翻过来，轻轻晃了晃。药片在里面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维生素？"他挑眉。
许晏宁伸手去抢，他却抬高了手臂，让她扑了个空。
"还我。"她的声音有点发抖。
许沉焰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把药盒抛回给她。
"盐酸舍曲林。"他说，"抗抑郁药。"
许晏宁僵住了。
"你怎么知道？"
许沉焰扯了扯嘴角，没回答，只是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你妈妈吃这个，你也吃？"
许晏宁攥紧药盒，指甲几乎要掐进塑料壳里。
"不关你的事。"
许沉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
"行。"他后退一步，双手插兜，"那你记得按时吃。"
他的语气太像杨护士，许晏宁猛地抬头，却只看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他的右手还缠着医用胶布，边缘己经有些，露出下面未愈的烫伤。
许晏宁回到教室时，天色己经暗了下来。
她坐在座位上，悄悄把药盒塞进书包最里层，指尖碰到了那张被折起来的住院单——**"患者：周雅琴，诊断：重度抑郁伴焦虑障碍"**。
窗外，银杏叶在风中簌簌作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叹息。
而在走廊的另一端，许沉焰靠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
烟盒里夹着一张照片——年幼的他站在军舰甲板上，身旁是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女人的胸牌上写着：**"周雅琴，临海市人民医院心理科"**。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后用打火机点燃，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掉那个微笑的面孔。
烟灰飘落时，远处传来放学的铃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