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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台灯在桌面投下暖黄光晕，苏瑾的手指无意识着陆骁的作战靴。皮革表面的褶皱里还嵌着战场的泥土，她用棉签轻轻擦拭，突然听见玄关传来钥匙转动声。山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肩章上的银星蒙着层灰，这个总是挺拔如松的男人，此刻却像被抽走了脊梁。
“苏姐……”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军靴在地板上碾出细微声响。苏瑾的指尖一颤，棉签掉进酒精瓶，激起的涟漪晃碎了玻璃倒影里陆骁的笑脸。茶几上，陆小北新折的千纸鹤歪歪扭扭摞成小山，最顶端那只翅膀还沾着巧克力渍 —— 是昨天父子俩偷偷在厨房做甜点时留下的。
陆小北从卧室冲出来，超人睡衣的纽扣系错了位：“山鹰叔叔，爸爸是不是带了新勋章回来？” 童声清脆得像把利刃，扎进两个成年人的心脏。山鹰单膝跪地，作战手套蹭过男孩柔软的头发，最终垂落在地：“小北，爸爸他……” 话音未落，苏瑾突然剧烈咳嗽，纸巾上晕开的血痕比结婚证上的印章还要刺目。
死亡通知书轻飘飘落在茶几上，红章却重得像块铅。苏瑾的指甲深深掐进通知书边缘，那些 “因公殉职”“壮烈牺牲” 的字眼在眼前扭曲成陆骁最后一通电话的电流杂音。她想起昨夜视频时，丈夫藏在战术背心后的折纸，说要等回家再揭晓秘密，此刻却永远成了未解之谜。
陆小北的恐龙玩偶滚到地板上，男孩跪坐在地毯上，反复抚摸父亲留下的超人徽章。金属边缘割破他的指尖，血珠滴在 “正义必胜” 的刻字上，像极了父亲作战靴底永远洗不净的血渍。他突然抓起全家福相框，照片里陆骁的笑容被摔得西分五裂，玻璃碎片划伤掌心，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喃喃：“骗人，超人不会死的……”
山鹰悄悄退出房间，作战靴踏过楼道声控灯的感应区。光影明灭间，他想起陆骁总说苏瑾的杏仁饼要配红茶才够味，小北幼儿园运动会上摔破膝盖却坚持跑完的倔强模样。电梯下行时，他摸出沾染硝烟的任务报告，最后那句 “若有来生” 的字迹在泪光中洇成模糊的墨团。
深夜三点，苏瑾的手机在寂静中震动。医院来电显示刺痛眼球，她跌跌撞撞冲进小北房间，却见男孩抱着父亲的旧衬衫蜷成小小一团，枕边散落着撕碎的折纸星星。“妈妈，” 小北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超人是不是去打更厉害的怪兽了？”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爬进来，照亮他脸上干涸的泪痕，在墙上投下摇晃的、残缺的影子。
苏瑾颤抖着搂住儿子，后颈贴着他发顶的旋 —— 和陆骁一模一样的弧度。衣柜里，丈夫的军装还保持着熨烫后的笔挺，备用纽扣整齐排列在首饰盒里，却再也等不到需要缝补的那天。窗外飘来谁家炒菜的香气，恍惚间她又看见陆骁系着超人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说今晚要露一手新学的糖醋排骨。
泪水砸在小北后背上，苏瑾终于崩溃痛哭。黑暗中，陆小北悄悄摸出藏在枕头下的折纸，那是父亲教他折的第一只纸飞机，机翼上用蜡笔写着 “保护爸爸妈妈”。他把脸埋进母亲颈窝，温热的眼泪浸湿她的衣襟，而远处，黎明前的风掠过城市上空，卷走了某个未完成的承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