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流鼻血的皇子

第58章：流鼻血的皇子

申时，是太医署结束一天诊病的时候。

苗峰收拾好他的药箱，锁上他那间空了一整天的诊室的门。他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从前院传来。

“快！快让开！”

“五皇子受伤了！”

“快去请当值的院判大人！”

苗峰停下脚步。他看到几个太监，正簇拥着一个少年，急匆匆地冲进太医署的主殿。

那个少年，大约十西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劲装。他正是当今皇帝的第五子，五皇子。

五皇子用一只手捂着鼻子。鲜红的血液，正从他的指缝间不断地渗出来，滴落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染开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苗峰跟了过去。他没有走进主殿，只是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情形。

主殿里，己经乱成了一团。

今天当值的，是太医署的两位医丞。他们一看到五皇子的样子，都慌了手脚。

一个医丞立刻指挥太监：“快！让殿下躺下！头往后仰！这样血就不会流出来了！”

几个太监七手八脚地把五皇子扶到一张躺椅上。五皇子躺了下去，头尽量后仰。

但是血还在流。因为姿势的原因，血液开始倒灌进他的喉咙。

五皇子开始剧烈地咳嗽。他一咳嗽，鼻子里的血流得更凶了。

另一个医丞大声喊道：“拿药棉来！还有止血散！快！”

一个药童飞快地跑了出去，又飞快地跑了回来。他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棉花和几个药瓶。

那个医丞抓起一大团药棉，蘸上止血的药粉，就往五皇子的鼻孔里塞。

“殿下，您忍着点！”

药棉被粗暴地塞进了鼻孔。五皇子的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了一下。血暂时好像被堵住了。

两个医丞都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对五皇子身边的太监总管说：“总管大人，殿下这是比武时，不小心伤了鼻子。

问题不大。鼻血己经止住了。让他在这里躺半个时辰，就没事了。”

那个太监总管刚要点头。躺在椅子上的五皇子，突然又猛烈地咳嗽起来。他一张嘴，吐出了一口混着血的唾沫。

随着他咳嗽时头部的震动，刚刚塞进去的药棉，被一股新的血流给顶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鲜血，又一次从他的鼻孔里涌了出来。这一次，比刚才流得更急。

五皇子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从未见过自己流这么多血。

他颤抖着声音说：“血……血止不住……我是不是要死了？”

“殿下别怕！不会的！”

“快！再拿药棉来！多拿点！”

两位医丞又一次手忙脚乱起来。他们再次用药棉去堵五皇子的鼻子。

但是这一次，血流很急，药棉塞进去，很快就被浸透了。血顺着药棉的缝隙，继续往外流。

站在门口的苗峰，看完了整个过程。他摇了摇头。

他迈步，走进了主殿。

他一进去，立刻就有人注意到了他。

一个药童喊道：“你！你是哪个诊室的？这里正忙着给五皇子殿下治伤，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苗峰没有理他。他径首走向躺椅。

一位医丞也发现了他。他认出了苗峰的官服。他皱着眉头，呵斥道：

“你是新来的那个苗医士？谁让你进来的！这里没你的事！退下！”

苗峰停下脚步。他看着那个医丞。

他开口说。声音不大，但在混乱的大殿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这样治，是治不好的。你们会害死他。”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苗峰。

那个呵斥他的医丞，气得满脸通红。他指着苗峰说：“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这是在为殿下止血！”

苗峰说：“你们让他躺下，头后仰，流出来的血就会呛进他的气管，让他窒息。就算不窒息，血流进他的胃里，也会让他恶心呕吐。一呕吐，会引发出血更严重。”

他又指着地上的带血药棉。

他说：“你们用药棉去堵，只是把血堵在了里面。里面的压力越来越大，血只会从别的地方流出来，或者冲开你们的血块。这叫治标不治本。”

他说完，不再看那两个目瞪口呆的医丞。他走到五皇子面前。

他用一种温和但坚定的语气说：“殿下，请相信我。按照我说的做，我能在一刻钟内，为你止住血。”

五皇子看着他。他看到苗峰的眼睛很镇定。那种镇定，给了他一丝希望。他点了点头。

苗峰对旁边的太监说：“把他扶起来。让他坐着。”

太监们犹豫地看了看那两位医丞。

苗峰又重复了一遍：“让他坐起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太监们不再犹豫，立刻把五皇子扶着坐了起来。

苗峰对五皇子说：“对。就是这样。现在，身体稍微往前倾一点。”

五皇子照做了。

苗峰继续说：“用你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你的鼻子。对，不是捏鼻梁的硬骨头。是下面，软的地方。两个鼻翼，用力捏紧。”

他伸出自己的手，做了一个示范。

五皇子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捏住了自己的鼻翼。

苗峰说：“很好。现在，用你的嘴巴呼吸。不要松手。无论如何，都不要松手。”

他又转头，对旁边一个吓傻了的药童说：“去，打一盆冷水来。再拿一块干净的布巾。”

那个药童如梦初醒，赶紧跑了出去。

很快，冷水端来了。

苗峰把布巾浸湿，拧干。他把这块冰冷的布巾，敷在了五皇子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就静静地站在旁边。他看着五皇子。

他说：“就这样。保持住。我们数一千下。”

大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这怪异的治疗场面。

他们看着五皇子，保持着那个前倾、捏鼻、额头敷着冷布的姿势。鲜血，真的没有再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那两位医丞，站在一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苗峰刚才的那番话，还有眼前这立竿见影的效果，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堪。

苗峰开口说：“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殿下，现在，请你慢慢地，松开你的手指。”

五皇子紧张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指。

他拿开手。

他的鼻孔里，只有一些残留的血渍。没有新的血液流出来。

血，真的止住了。

“不流了！真的不流了！”五皇-子惊喜地叫了起来。

他看着苗峰，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崇拜。

太监总管也长出了一口气。他走到苗峰面前，深深一揖。他说：“多谢苗医士！您真是神医啊！”

苗峰对他点了点头。

一个先前持观望态度的老太医，这时候走了上来。他对着苗峰，拱了拱手。

他虚心地请教道：“苗医士，恕老夫冒昧。为何要让殿下身体前倾？又为何只是捏住鼻子，就有如此奇效？”

苗峰回答说：“身体前倾，是为了让血自然流出，而不是倒灌入喉咙，避免呛咳和呕吐。这能防止病人因为我们错误的处置，而受到二次伤害。”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说：“鼻子出血，十有八九，是鼻翼这里的血管破了。用手指用力捏住这里，就等于你用手按住了一个正在流血的伤口。这叫‘物理压迫’。

只要压力足够，时间足够，血管自己就能凝固，血自然就止住了。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在场的所有太医和学徒，都听着。他们中的一些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苗峰没有再多说。他对五t皇子说：“殿下，今天不要再做剧烈的运动。也不要用力地擤鼻子。过一个时辰，可以轻轻地用水，把鼻腔里的血块清洗一下。”

五皇子用力地点头。他说：“我记住了！多谢你，苗医士！”

苗峰对着五皇子，微微躬身。然后，他背起自己的药箱，转身，走出了大殿。

他没有看那些表情各异的同事。他从他们身边走过，就像他今天来上班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