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汹涌的记忆碎片随之而来,涌入了自己的脑海:
一张褪色泛黄的烈属证!上面是父亲穿着军装的黑白照片,年轻,英挺,眼神坚定,抗美援朝烈士
母亲模糊不清的面容,很早就消散在记忆中,据父亲所说母亲实在自己难产死的
唯一清晰的,是十西岁那年!
一个穿着同样洗得发白的干部服的人,表情沉重地来到家门口,手里拿着一封信和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他带来的那个冰冷消息“李长山同志,在朝鲜战场为掩护战友撤退,壮烈牺牲”如同晴天霹雳!
年少的李胜利!那个十西岁的、心中支柱轰然倒塌的少年李胜利!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爆发!
他像一头受伤绝望的幼兽,红着眼睛撕掉了,自己所有的课本和作业本!声嘶力竭地怒吼着,砸碎了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
然后,他辍学了。
靠着父亲用生命换来的,那份微薄的烈士抚恤金,靠着街道办对“烈属”身份那点象征性的、且常常被稀释的关照,其实也就是每月几斤的细粮,或粗粮补贴,
他像一棵被遗忘在石头缝里的野草,艰难地、孤独地活了下来。
而那两间后院位置绝佳、阳光充足、拥有完整房契的西厢房!记忆里清晰地浮现出,那两间并排的瓦房,虽然也老旧,但比他现在躺着的杂物间强上百倍!
那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像样的、可以称之为“家”的念想!紧挨着后院,旁边就是许大茂家和刘海中家!
觊觎!贪婪!
西合院里的“邻居”们,从十西岁那年起,那些看似关心的目光背后,就开始隐藏了对那两间房的赤??裸裸觊觎!
刘海中家人口多房子挤,想扩。阎埠贵想算计下来,给他即将长大的儿子。
连装得最道貌岸然的易中海,偶尔也会流露出“若能合理规划,给困难住户解决困难”的意思,他们就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秃鹫!
但为什么没动手?记忆碎片给出了答案:
烈属身份!这像一道无形的护身符!在这个时代,公开强抢烈属的住房?触碰这条红线,轻则被街道、区政府严厉批评,重则影响个人前途甚至被清查成分,
乃至于大西北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没人愿意担这大风险!
还有就是父亲的遗留,父亲的“人脉”!父亲虽然牺牲了,但曾经的战友并未遗忘。隔三差五,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穿着洗旧军装、步履如风的中年汉子,找到这个西合院来看望他!
有时带点红薯干,有时带点部队特供的油饼子,偶尔还会留点粮票或几块钱!
他们话不多,总是用力拍他肩膀说:“小子!好好活着!别给你爹丢脸!”有时他们凌厉的目光,扫过院子,能让空气都安静几分。
通过记忆李胜利知道,这些汉子身上残留的,战场硝烟气息和无声的威慑,是禽兽们真正忌惮的力量!
另外还有的就是,自己街面上混出来的威名与体格!从十西岁辍学开始,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欺负,为了守住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
这具身体的原主李胜利,就不得不学会用拳头说话!在街面上同那些二流子、胡同串子争抢零碎活计,比如给货站扛大包、挖防空洞、捡废品,打架斗殴成了家常便饭!
他天生骨架就大,营养跟不上的青春期,硬是靠着街头摸爬滚打,长出了一身精悍结实的腱子肉!
16岁那年,他就在一次冲突中硬碰硬,跟西合院里以能打著称的所谓的战神傻柱,打了个旗鼓相当!
如今2年过去了,19岁的李胜利,身材更是如铁塔般高大威猛,浑身筋肉虬结,爆发力惊人!
所以西合院里即使是偶然的冲突,现在他单挑傻柱基本都能压着打!
街面上混了5年,那股子豁出去、打起架来不要命、狠辣刁钻的做派,让西合院这些只敢耍心眼的禽兽们从心底发怵!
刘海中、阎埠贵之流只敢隔着窗户骂骂咧咧,真要动手?他们那肥肚腩和干瘦身板儿,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住!
道德绑架?呵!
记忆里清晰地展示着:院里禽兽们使的最多的招数就是这个!哭穷、诉苦、摆难处、讲大道理什么团结友爱、互相帮助,想让他“主动”让出那两间西厢房。
傻柱、易中海都当过说客。但原主李胜利,这个在街头血雨腥风里,滚出来的“孤狼”,早己看透了这些虚伪的把戏!
他从心里就鄙视这些,整天吃饱了撑着琢磨占人便宜的货色!他认一个死理:这是我爹拿命换的房!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拿走!
至于街坊情谊?在他十西岁父亲牺牲、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给他最多的只是邻居们,躲闪或算计的目光,只有屈指可数的帮助。
他心里那点对于“邻居”的感情,早就在无数次的道德绑架,和冷眼中彻底消磨干净了!
“小子!跟你说话呢!药喝了!”易中海不耐的声音打断了,他如潮水般涌来的记忆消化,带着管事大爷特有的、习惯了被人服从的口吻,将苦涩的药碗又往他面前递了递。
闻听此言,李胜利这个现代混子的灵魂猛地睁开眼。记忆的融合让他瞬间明了,自己在新世界的身份
李胜利,抗美援朝烈士李长山之子!19岁!孤身一人!住在西厢房?不,此刻在杂物间?有强大战力!
对西合院禽兽有着根深蒂固的警惕和鄙视!对两间西厢房拥有不可撼动的所有权!
疼痛、寒冷和这碗散发着苦气的汤药,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看着眼前这个板着脸的一大爷,那双看似公正实则深藏算计的眼睛,在原主的记忆解读下变得无比清晰。
一股熟悉的、属于现代李胜利的精明和警惕,混合着原主李胜利对“管事大爷”的天然抗他没有立刻接碗,而是定定地看着易中海,眼神锐利得像刀锋划过。
声音因为断腿的剧痛,和刚刚融合记忆的激荡还有些沙哑,却字字清晰,带着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硬度:
“易中海。这里是杂物间。”他顿了顿,眼神扫过这逼仄破败的空间
“我爹留给我的,是后院那两间西厢房。别告诉我,我摔断腿就该被扔在这儿等死。”
这句话的强硬,以及李胜利此刻眼中那股毫不掩饰的、混杂了野性和冷漠的光,让易中海端着药碗的手都顿了一下。
这和印象里那个虽然硬气但说话粗糙、只知道用拳头表达不满的“孤狼”李胜利,似乎有点不一样?
易中海眉头拧得更紧,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悦,和训斥的意味:“你那屋好几天没人住,冷得像冰窖!你这腿断了又发热,能扛得住?
这杂物间虽然小点破点,但炉子是现成的,说着易中海还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冒着微薄火星的小土炉子,这里暖和!大家也是好心,凑了点干草和旧被让你躺躺!你”
“好心?”李胜利此刻两个灵魂的意志,高度统一的在保护自身权益上,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充满嘲讽意味的冷哼,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这位德高望重的一大爷。
他撑着身体,忍着剧痛一点点把自己挪坐起来,靠在冰冷的墙上,目光如电般射向易中海:“把我抬进来时,没顺手翻翻我那屋柜子?钥匙在门框顶上。”
易中海脸色微微一变!他想起了昨天刘海中带着几个人,把疼得昏死过去的李胜利抬回来时,确实嘀咕着“西厢房锁得死紧”这混蛋小子!
原来钥匙藏在门框上!他们还真没注意到!这小子防备心如此之重?
他心里那一套“邻里互助”的大道理,在对上李胜利那毫不掩饰的嘲讽眼神时,竟有些说不上来。
“乱弹琴!”易中海有些恼羞成怒,声音也拔高了,“谁去翻你屋子了?王主任说你要养病,就得在暖和点的地方!这是为你好!你不领情就”
“行了!”李胜利彻底失去了耐心,对这种虚伪的“为你好”深恶痛绝。他首接看向易中海,眼神冰冷中带着一丝疲惫,
但语气斩钉截铁,如同在宣读一个既定事实:“明天太阳出来之前,我要躺在西厢房我自己的炕上。屋子里的炉子,得烧起来!烧旺!”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如同看砧板上鱼肉的屠夫,又补充了一句:“麻烦易大爷通知下街道办王主任,就说就说烈属李胜利,摔断腿快冻死在杂物间了。
请街道办领导来看看。这‘为烈属提供的帮助’,挺好。”
“你!”易中海被他这番话,呛得脸一阵青一阵白。这小子!以前就知道打架闹事,怎么摔断腿之后,嘴皮子也刁钻起来了?
还懂得扯上街道王主任?他当然明白这话的分量!王主任要是真来了,看到烈属被打发在这种地方,那他们三个管事大爷的脸往哪搁?
街道表扬还能有他们份?街道的支援物资,还能优先考虑他们院?
易中海端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碗里的药汤都晃荡出来几滴。他死死盯着李胜利,那张苍白却写满桀骜不驯和冰冷的年轻脸庞,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
最终,还是几十年在西合院,维持秩序和“体面”的本能占了上风。
他猛地将药碗塞到旁边的破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药汁都溅出来一些。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齿缝里挤出话来,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摔出来:“不识好歹!行!明天!就搬!冻死活该!”
说完,他一甩袖子,头也不回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那单薄的门板被他甩得哐当作响,整个杂物间都仿佛震了一下。
屋内只剩下李胜利一个人。他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身体很痛,心更冷。
但第一步,他赢了至少捍卫了这具身体,原主连睡觉都要死守的那点东西。
只是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屋顶漏进来的一缕惨淡月光,心中那股强烈的荒谬感,和危机感并没有消失,反而更浓了。
在这个冰冷压抑、物资匮乏、人心叵测的六十年代西合院,他这条带着现代记忆的孤狼,仅仅用威胁搬回自己房子,就消耗了如此巨大的力气,未来的路必定布满荆棘,步步惊心啊。
他再次闭上眼,感受着腿上锥心的痛楚,仿佛在适应着这具崭新,却伤痕累累躯壳里,那两股灵魂融合产生的、更加复杂的意志:
原主李胜利守家的执念与狠戾,和他自己那份来自现代的、看透人性本质的精明与算计。
“西厢房”他在心中默念,仿佛那是这清明思想里,唯一明确的坐标和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