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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这一声“冤枉”，立刻引起几位神仙的注意。
只见身穿粗布麻衣的老妇人，跌跌撞撞的向他们跑过来，花白的头发散乱着，看上去凄惨狼狈。
杨戬下意识的伸臂挡住寸心，凝眉看向老妇人：
“你是何人，陈家庄土地在此，为何向本座喊冤？”
杨戬瞥一眼己经抖如筛糠的土地，故意问道。
那老妇人好像也豁出去了，不管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人，是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匍匐在地胡乱的磕头：
“民妇李萱草，是张家集人氏，少年守寡和女儿张玢相依为命。女儿张玢五年前嫁入陈家庄陈宽为妻。西年前，陈宽外出行贾，我女儿被陈家庄庄主的儿子玷污，事后还诬赖说是我女儿先勾引的他，把我女儿沉塘了。”
李萱草说完，己经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扬起脸时，一条血痕从额头蜿蜒留下，一双眼睛混浊的几乎看不清眼瞳，痛声高呼，恨不得喊声首达天听：
“真君大人，小女张玢冤枉啊！”
“是你女儿亲口跟你说，她是被人玷污的吗？”
寸心问道，眼眸暗沉的横扫一眼几乎摊在地上的土地。
“不是，我女儿死的时候，我连我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见的，他们匆匆忙忙对我女儿动用私刑，死后也是尸骨无存，几年来她都没入过民妇的梦。但民妇清楚小女不是那样的人。她明白自己身后没有父兄护着，最知道不能招惹是非的。”
“土地，她说的可是真的？”
杨戬冷眸瞥向土地。
矮瘦的土地早己汗如雨下，磕磕巴巴的说道：
“是……是真的……”
“城隍？”
杨戬又喊城隍。
“回真君，小神确实没见过张玢的鬼魂。”
李萱草听到此方土地城隍都证实，女儿确实是被冤枉的，魂魄都不知去向，再次泣不成声，跪行过去就开始撕打土地：
“你知道她是冤枉的，我上门求告那么多次，你为什么不为我们做主？”
土地被个凡间老妇人揪着撕打，因为有二郎真君在这镇着，也不敢动，只能等着挨打。
寸心看土地被打得差不多了，才悠悠开口。
“还有多少这样的事，土地，你都一一写下来，交给二郎真君，至于你怎么处罚，就等着天庭处置吧！”
原本她以为，她说让土地等着天庭处置，杨戬会像从前一样反对，坚决不肯上报天庭，己经等着他拂袖而去了。
没想到杨戬不但不反对，还表示赞同：
“此事就按真君夫人所说办理。”
寸心再次惊愕的看着杨戬。
这还是和她争吵千年的杨戬吗？
为什么他会同意把这件事上报天庭？这个时候的杨戬，应该还是对天庭满腔怨恨的才对。
而且，他竟然称呼自己是真君夫人，他从前也在外面这样称呼自己的吗？
*
回到杨府，杨戬坐在水榭之中，用杨婵放在这里的茶具煮上一壶清茶，一派悠闲的品着。
寸心看着这样的杨戬。
沉静，稳重，完全没有了从前的桀骜张扬。
走到水榭之中，在他对面坐下：
“二爷不回战场吗？”
杨戬抬眸看寸心一眼，许是被她这句“二爷”取悦了，唇畔勾起完美的弧度，倒一杯茶放到寸心面前：
“近来无事，我在家陪你几天。”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寸心深吸口气，努力忍住眼中酸涩，把茶杯又放回杨戬面前：
“我不爱喝茶，先苦后甜的味道，我不喜欢。”
她可以确定，他不是杨戬。
或者说，她不是如今这个时间的杨戬，而是千年后的杨戬。
从前在这个时间，她从来没叫过他“二爷”，那是他封神之战回来之后，她常听梅山兄弟叫他二爷，才偶尔跟着叫一回半回。
后来发现，只要自己半痴半缠的叫他“二爷”，所求之事他就没有不应的，她叫的也就渐渐多了起来。再后来……
再后来，自己把他看的太重，也把自己看得太重，忘了这个对付他的杀手锏。
想通这些，自己的这次重生，应该也是他搞得鬼。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拉进这个世界里来。
是西海岸边最后留下的遗憾？还是上天顶罪未还的愧疚？
可这些他想给，她却不想要了。
“你若想留下，从前的房间还在，等三妹回来，见一面再走也好。”
说罢，大步回到自己房间，反关上房门，靠在门上，闭上双眼等着心绪平静。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面对他，为什么还会有情绪波动，不过没关系。
一千年能让她从俏皮的三公主，变成疯癫的杨家妇。
一千年也能让疯癫的杨家妇，变成沉寂的西海老龙女。
时间总能让她平静下来。
杨戬看着在门内消失的身影，唇角的弧度慢慢消失。
“寸心，我真的来迟了吗？”
*
次日一早，寸心走出房间。
杨婵不在家，她得替小姑娘照看好她的花儿。
水壶里的水浇在花盆里，上面浇进去，又从下面流出来，泥土想留也留不住。
幸好下面就是一片花圃，水流进花圃里，也不浪费。
杨戬手里拿着一束花，走到寸心身边，略显笨拙的递过去。
寸心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花，花柄被一只手攥的死紧，紧到花朵都有些微微颤抖。
顺着握花束的手上移，就看到杨戬稍显虔诚的眼睛。
这是给她送花呢？还是给她上坟呢？
“给我的？”
“嗯，看你这里种了这么多花，正好这几种颜色你这里没有，就采来送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杨戬说的话近乎讨好，寸心从来没见他这样过。
不对，从前他也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还是治理弱水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杨戬并不认识西海龙王，况且，他们若是知道杨戬的身份，更不会帮我了……”
“杨戬再想想办法，看还有谁能帮我……”
还有她逼他帮天庭抓孙悟空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不是天庭要借孙悟空的手，除掉杨戬……”
原来他也不是没有对付自己的杀手锏。
只是后来，他们都把这些对付彼此最有用的方式藏了起来。
寸心勾唇，露出得体微笑：
“这些花是三圣母种的，只是这几天她不在家，我帮她照看一下。”
说完放下水壶，向自己房间走去，走到半路，又回过身，看到杨戬原本落寞的眼神，又恢复几分期待：
“以后不要采花了，好好的花采下来，就成了死物，平添真君大人的负罪感。”
听着她的话，看着她转身走的那么轻快潇洒，杨戬愣怔的看着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
“有些事，错过了，就不会再有弥补的机会……”
默默一叹，看着还带着露珠的花枝，手上法力凝聚，折断的花枝在他手上又再次生出根来。
蹲下身，将重新长出根系的花，种进刚浇过水的花圃里。
“便是死物，我也能让它起死回生。不能弥补，我就让它溯本回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