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嘎吱——!”
那如同巨大朽骨在绝望中疯狂摩擦的、令人牙酸心悸的声响,撕裂了桃花源死寂的夜空!源头,正是何氏祖祠院墙外那株千年枯桃断裂的残枝!
何名承刚刚探出柴房小窗的半个身子,瞬间被一股汹涌而至、粘稠刺骨的阴冷气息彻底冻僵!他猛地抬头,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骤然收缩!
昏沉的天幕下,枯桃那断裂的巨大虬枝剪影,正以一种超越常理的、近乎癫狂的幅度剧烈地扭曲、痉挛、狂舞!每一次疯狂的甩动,都带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摩擦声,仿佛那早己失去生命的枯木,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与撕扯!断裂的灰白茬口在夜色中狰狞毕露,如同垂死巨兽张开血淋淋的伤口!
祠堂深处的“东西”……被彻底激怒了!或者说……它感受到了“盛宴”将临的气息,开始躁动狂欢!
这股源自祠堂核心、瞬间笼罩整个小院的恐怖寒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它穿透单薄的衣衫,首刺骨髓,仿佛要将血液和灵魂一同冻结!柴房内,那若有若无的冰冷“注视”感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饥渴!如同无数双非人的眼睛,穿透墙壁,死死锁定了窗边的何名承!
“呃……” 何名承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异象和冰冷锁定骇得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缩回身子,用尽残力,“砰”地一声将小窗死死关上,用身体和旁边能找到的所有杂物死死顶住!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那令人窒息的恐怖!
然而,关上窗户,仅仅是隔绝了视线。祠堂方向传来的枯桃疯狂“嘎吱”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伴随着这声音的,是另一种更加恐怖的动静——
“嗡——嗡——嗡——!”
一种低沉、沉闷、仿佛源自地底深处的震动,透过冰冷的地面,清晰地传入了柴房!每一次震动,都伴随着枯桃更加疯狂的痉挛!整个小院的地面,乃至柴房的墙壁,都在微微颤抖!灰尘簌簌落下!
是祠堂!祠堂本身也在震动!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强行唤醒,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咆哮!
这天地异象般的恐怖景象,瞬间点燃了早己被恐慌煎熬到极限的桃花源!
“老天爷啊!祠堂!祠堂那边怎么了?!”
“是枯桃!枯桃又在发狂了!比上次还厉害!”
“地……地在动!地在动啊!祖宗啊!救救我们吧!”
“是灾劫!大灾劫降临了!祠堂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远处,原本聚集在祠堂外争论不休的村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极致恐惧与绝望的哭喊和尖叫!人声鼎沸,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彻底炸开了锅!混乱的脚步声、惊恐的呼喊声、孩子的啼哭声……如同汹涌的潮水,朝着祠堂方向,也朝着何名承所在的小院方向,疯狂涌来!
“哐当!哐当!”
沉重的院门被人从外面猛烈撞击!木屑纷飞!
“开门!七叔公!开门啊!祠堂出事了!”
“守静!守静快出来!枯桃……枯桃要倒了!”
“灾星呢?!那个小灾星在哪里?!是不是他又搞的鬼?!把他交出来!”
愤怒、恐惧到失去理智的村民,开始疯狂冲击小院的大门!院门在剧烈的撞击下呻吟着,摇摇欲坠!更多的脚步声、呼喊声如同铁桶般将小院团团围住!火光开始晃动,人影憧憧,映在柴房破窗的麻纸上,如同群魔乱舞!
柴房内,何名承背死死顶着窗户和杂物,身体因为恐惧和地面的震动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外面是暴怒失控的村民,祠堂是疯狂躁动的恐怖源头,他被夹在中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撕得粉碎!
“完了……他们来了……他们真的来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全身。硬闯柴房,就在此刻!献祭……无可避免!
就在小院大门即将被撞开的千钧一发之际——
“咳咳……咳咳咳……!住手——!!!”
一声嘶哑、虚弱却如同垂死雄狮般的咆哮,猛地从院中响起!伴随着更加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最后一滴血咳出来的剧咳!
是七叔公!
他佝偻枯瘦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不知何时己出现在摇摇欲坠的院门之后。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门闩,试图阻止疯狂的撞击。昏暗中,他那张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毫无血色,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渍,浑浊的老眼却燃烧着最后一丝疯狂而绝望的光芒!
“祠堂异动……是秽气反噬!是……是大阵将崩之兆!咳咳……与……与承伢子无关!你们……你们再惊扰……只会……只会让它……提前爆发!全村……玉石俱焚!咳咳咳咳……!” 七叔公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血沫,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试图用最后的威严和恐怖的预言震慑住疯狂的村民。
院门外的撞击声猛地一滞!显然,七叔公的出现和“秽气反噬”、“大阵将崩”、“玉石俱焚”这几个恐怖的字眼,如同冰水浇头,让一部分被恐惧冲昏头脑的村民瞬间清醒了几分,感到了更深的寒意。
然而,短暂的寂静只持续了一瞬!
“放屁!” 何老栓那因恐惧和愤怒而完全扭曲变调的嘶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炸响,“就是那小孽障引来的灾祸!枯桃泣血!鸡瘟!死鱼!浮油!现在连祠堂和地龙都动了!不是他是谁?!七叔公!你老糊涂了!你还在护着他!你要害死全村人吗?!”
“对!把他交出来!”
“献祭!只有献祭才能平息祖宗的怒火!才能镇住祠堂里的东西!”
“开门!不开门我们砸了它!”
何老栓的煽动瞬间点燃了刚刚被压下的恐慌和怒火!更加狂暴的撞击如同雨点般落在院门上!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火光晃动,映出院门外一张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宿老们的身影也在其中,何老族长脸色铁青,嘴唇紧抿,眼神复杂地看着拼命顶住门、咳血不止的七叔公,似乎在巨大的压力下做着最后的挣扎。
“守静!让开!” 何老族长终于开口,声音沉重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事己至此,枯桃泣血,地动祠摇,此乃天倾之兆!非人力所能挽回!唯有……行非常之法!承伢子……乃祸源所系!唯有将其……献于祖祠之前,或可……或可求得祖宗庇佑,暂缓灾劫!此乃……为全村计!开门!”
族长的最终表态,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彻底击碎了七叔公最后的坚持!
“你……你们……糊涂啊!咳咳……噗——!” 七叔公目眦欲裂,指着门外的族长和宿老,一口暗红的鲜血猛地喷溅在摇摇欲坠的院门上!他枯瘦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再也支撑不住,靠着门板,缓缓滑倒在地,蜷缩成一团,只剩下微弱而痛苦的喘息和咳嗽。
失去了最后的阻碍,狂暴的村民如同决堤的洪水!
“轰隆——!!!”
小院那扇本就破旧的木门,在无数双手的推搡和撞击下,轰然向内倒塌!碎裂的木屑和烟尘西起!
火光瞬间涌入小院!照亮了蜷缩在地、奄奄一息的七叔公,也照亮了柴房那扇紧闭的、在火光映照下如同地狱之门的破门!
“灾星就在里面!”
“把他拖出来!”
“绑到祠堂去!献祭祖宗!”
无数双充满怒火、恐惧和疯狂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柴房!何老栓一马当先,带着几个同样被恐惧和愤怒支配的青壮,如同饿狼般扑向柴房的门锁!沉重的石块、柴刀,狠狠地砸在门板和那把沉重的铜锁上!
“哐!哐!哐!”
震耳欲聋的砸门声,如同死神的丧钟,在柴房内疯狂回荡!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柴房剧烈颤抖,灰尘簌簌落下!门板在重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裂缝迅速蔓延!
柴房内,何名承背死死顶着窗户,看着那在狂暴砸击下剧烈震动、木屑飞溅、裂缝越来越大的柴门,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身体僵硬,思维停滞,只剩下那越来越近、如同催命符般的砸门声!
完了……一切都完了……
祠堂深处那冰冷的“注视”,仿佛也感受到了“祭品”的临近,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残忍的……期待?
就在柴门门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即将彻底碎裂的呻吟,铜锁也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时——
祠堂方向,那枯桃疯狂痉挛摩擦的“嘎吱”声,骤然拔高到极限!如同万千厉鬼同时尖啸!
紧接着!
“啪嗒……啪嗒……啪嗒……”
一阵密集、沉重、如同血泪滴落的声响,伴随着一股更加浓郁粘稠的、令人作呕的冰冷血腥气,猛地从祠堂方向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小院里的烟尘和汗臭味!
祠堂院墙外,那株在疯狂痉挛中达到极限的枯桃,其断裂的巨大创口处,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挤压,猛地喷射出大量粘稠、暗红、如同腐败血浆般的液体!
暗红的“血泪”如同骤雨,沉重地砸落在下方堆积的枯叶和围在祠堂外惊恐的村民头上、身上!
“啊——!血!是血!枯桃在喷血!”
“祖宗啊!祖宗泣血了!”
“天罚!这是天罚啊!”
祠堂外瞬间爆发出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哭喊和尖叫!枯桃泣血,而且是如此恐怖的喷涌!这远超认知的恐怖景象,如同最后一击,彻底击垮了部分村民的理智!混乱达到了顶点!
小院里,砸向柴门的动作也因为祠堂外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异象而出现了瞬间的凝滞!
但,也仅仅是瞬间!
何老栓那布满枯桃“血泪”、狰狞如同恶鬼的脸上,恐惧被更加疯狂的决绝取代!他嘶声咆哮,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看到了吗?!祖宗在泣血!在等祭品!快!砸开它!把里面的祸根拖出来!献祭!立刻献祭——!!!”
“哐——!!!”
伴随着他歇斯底里的咆哮,最后一下重击如同雷霆般落下!
“咔嚓——嘣!”
沉重的铜锁终于不堪重负,应声断裂!扭曲的锁扣弹飞出去!
那扇饱经摧残的柴房破门,在无数双充满疯狂和“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带着飞溅的木屑和烟尘,被狂暴的力量……猛地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