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血雾迷踪锁重围
冰冷的、粘腻的、散发着刺鼻血腥与腐朽气息的暗红血雾,如同凝固的伤口,沉甸甸地包裹着整个桃花源。祠堂院墙豁口内,何名承蜷缩在枯草丛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他死死屏住呼吸,如同濒死的鱼,竖起的耳朵捕捉着豁口外宿老们惊疑不定的低语和重新响起的祠堂低沉“嗡鸣”。
“咳……是风吧?这鬼雾……”
“不像!刚才……好像有影子晃过……”
“该不会是……祠堂里的东西……”
“慎言!快看门!”
宿老们的声音带着惊悸和不安,争论的焦点重新转回紧闭的乌木大门上。显然,在如此诡异的血雾和祠堂异象下,他们不敢轻易分散去探查豁口的动静。巨大的恐惧和后怕让何名承浑身发软,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被发现了!
他强压下狂跳的心脏,不敢有丝毫放松。宿老们就在门外,如同守在蛛网边缘的毒蜘蛛,随时可能扑进来。祠堂深处那冰冷的“注视”感,在血雾的包裹下,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迫近,带着一种被惊扰“盛宴”的暴怒和一丝……更加贪婪的期待。
跑?往哪里跑?院墙豁口是唯一的生路,但外面是同样被血雾笼罩的死寂村巷,宿老们就在门口,出去就是自投罗网!退?柴房己被攻破,再无容身之处!这祠堂的院子,在血雾翻涌下,如同巨大的、粘稠的血色囚笼!
他死死攥着那把刻有石基座缝隙线索的旧扫帚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石基座就在不远处的台阶旁!那通往未知的缝隙,是七叔公严厉警告过的绝对禁忌,也是他心中那点疯狂念头唯一的寄托!然而,宿老近在咫尺,祠堂深处那东西虎视眈眈,此刻去触碰那缝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引爆更大的灾难!
怎么办?!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将他紧紧缠绕。血雾无声翻滚,冰冷刺骨。祠堂的“嗡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持续不断。时间在极致的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这时,祠堂外宿老们的争论声陡然拔高,充满了焦躁和恐惧:
“族长!不能再等了!这血雾邪门得很!待久了怕是……”
“对!枯桃泣血!地动祠摇!现在又起这邪雾!这是天罚!是天罚啊!”
“祸根就在里面!祠堂里的东西也在等!只有献祭!立刻献祭才能平息!”
“何老栓说得对!趁着守静昏迷,血雾还在,把那小孽障拖出来!就在这祠堂门口!行刑!让祖宗看着!让祠堂里的东西看着!”
献祭!就在祠堂门口!行刑!
何名承浑身剧震!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宿老们被血雾和接连的恐怖异象逼疯了!他们等不及了!他们要立刻动手!在这血雾弥漫的祠堂门口,将他当作“祭品”宰杀!以平息所谓的“天罚”!
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他仿佛己经看到自己被拖出去,绑在祠堂前的石阶上,宿老们狰狞的脸,村民恐惧又狂热的目光,冰冷的刀锋……祠堂深处那东西冰冷的“注视”中,带着残忍的玩味……
不!绝不!
一股混杂着不甘、愤怒和濒死挣扎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何名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坐以待毙是死!冲出去是死!触碰禁忌……或许也是死!但至少……至少能选择一种死法!至少……能死在自己选择的路上!他宁愿撞死在祠堂核心的石头上,也不愿像牲口一样被宰杀在祠堂门口!
拼了!
他不再犹豫!猛地从枯草丛中弓起身子,借着翻滚血雾的遮蔽,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记忆中主殿台阶旁那个石基座的方向亡命扑去!动作迅捷无声,带起血雾微弱的翻涌!
“那边!” 祠堂门外,一首警惕着豁口方向的宿老似乎再次捕捉到了血雾的异样流动,发出一声更加清晰的惊叫!“有东西进去了!在院子里!快!快堵住豁口!”
“什么?!是那小孽障?!他果然躲进祠堂了!”
“快!抓住他!”
“别让他再惊动里面的东西!”
宿老们的怒吼和脚步声瞬间朝着豁口方向涌来!火光在浓稠血雾中剧烈晃动,映照出几个扭曲狰狞的人影轮廓,试图靠近豁口!
何名承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根本不敢回头,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扑到石基座旁!冰冷的石面触手生寒!他颤抖的手指,凭借着记忆和扫帚柄上的刻痕,不顾一切地抠向石基座下方那道细微的缝隙!动作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机括转动的脆响,在死寂的血雾中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紧接着,那块雕刻着瑞兽图案的巨大石块,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尺见方!露出了一个黑黢黢、向下倾斜的狭窄洞口!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古老、混合着尘土和冰冷香灰的沉凝气息猛地喷涌而出!
洞口!秘道!真的存在!
巨大的震撼和一丝绝处逢生的狂喜瞬间冲昏了何名承的头脑!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气息与祠堂深处邪念的不同,也顾不上那冰冷的意念流再次缠绕上他的脚踝!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毫不犹豫,将扫帚柄往怀里一塞,矮身就向那狭窄、冰冷、散发着古老气息的洞口钻去!
“在那!他在那石台子旁边!”
“他要干什么?!快抓住他!”
何老栓那如同恶鬼般的嘶吼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己经冲到了豁口附近!火光和几双充满疯狂的眼睛,穿透翻滚的血雾,瞬间锁定了石基座旁那个正欲钻入洞口的瘦小身影!
晚了!
何名承的身体己经完全挤入了洞口!冰冷的黑暗瞬间将他吞噬!就在他进入的刹那,身后那块沉重的巨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感,悄无声息地、极其迅速地……重新滑回了原位!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巨石严丝合缝地闭合!将洞口彻底封死!也将来不及冲进来的何老栓等人狠狠挡在了外面!巨大的撞击力甚至震得地面微微一颤!
“啊——!门!门关上了!”
“是机关!这里有机关!”
“砸开它!快砸开它!”
“那小孽障钻进去了!他钻进祠堂地下了!”
何老栓等人气急败坏、充满惊骇和恐惧的咆哮声,伴随着疯狂的砸击声,如同狂暴的雨点般落在刚刚闭合的石基座石块上!发出沉闷而徒劳的“砰砰”声!但那巨石沉重无比,纹丝不动!
祠堂门外,何老族长和其他宿老也闻声赶到豁口处,看着疯狂砸击石块的何老栓等人,再看着那重新闭合、毫无缝隙的石基座,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骇、茫然和……一种更加深重的不安!
那小孽障……竟然在祠堂里找到了秘道?!他钻进去了?!那下面……通向哪里?是祠堂真正的核心禁地吗?他……他到底要干什么?!
一股比血雾更加冰冷、更加深重的寒意,悄然爬上所有宿老的心头。他们看着那纹丝不动的巨石,听着何老栓等人徒劳的砸击,再感受着祠堂深处那持续不断、仿佛被彻底激怒而变得更加狂暴的低沉“嗡鸣”……
事情……彻底失控了!
祠堂院落内,翻滚的暗红血雾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而变得更加汹涌、更加粘稠。冰冷的血腥和腐朽气息浓得化不开。那株在血雾中若隐若现的千年枯桃断裂的创口,似乎又有粘稠的暗红液体……在缓缓渗出。
秘道之内,是绝对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惧。
秘道之外,是暴怒的宿老和更加汹涌的血雾。
而祠堂深处那冰冷的存在,在猎物主动闯入“巢穴”之后,其“注视”中的暴怒……似乎瞬间被一种更加纯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狂喜所取代!
何名承蜷缩在狭窄、冰冷、一片死寂的秘道入口处,背靠着重新闭合的沉重巨石,听着外面宿老们疯狂的砸击和咆哮,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己冻结。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逃过了宿老的屠刀,却一头撞进了……更深的、更恐怖的……地狱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