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钢铁的叠叠乐与最后的平衡
凌凌柒那套随身携带的维修工具,在经历了无数次粗暴的使用和战斗的洗礼后,己经损耗得非常严重。
好几把扳手己经滑丝。
唯一的一把老虎钳,也因为用来剪断铁丝而崩了口。
他急需一套新的、至少是还能用的维修工具。
否则,下一次“老破烂”再出什么毛病,他可能真的要束手无策了。
他听说,在不远处一个被称为“中转站”的临时拾荒者聚点。
那里正在举行一场非正式的、但奖品却异常丰厚的“机甲技能大赛”。
他决定去碰碰运气。
“中转站”是一个由十几辆巨大的、早己报废的重型货运卡车车厢,胡乱围成一圈而形成的临时营地。
许多路过此地、或者以此为临时据点的拾荒者,正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这里。
他们有的在喝酒吹牛。
有的在就地维修自己的机甲。
还有的,则围在营地中央的一片空地上,兴高采烈地看着什么。
那里,就是“机甲技能大赛”的比赛场地。
比赛的内容,非常简单,也异常困难。
“钢铁叠叠乐”。
场地中央,堆放着一大堆形状各异、重量不一的废金属块。
有方的,有圆的,有如同铁饼的,也有如同长矛的。
参赛者需要用自己的机甲,将这些废金属块,一个个地、小心翼翼地堆叠起来。
在规定时间内,谁叠得最高,而且能够保持至少十秒钟不倒,谁就是最后的冠军。
而今天的最终奖品,是一整套用军用帆布包裹的、看起来保存得非常完好的战前军用级便携式维修工具箱!
那套工具,对凌凌柒而言,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当凌凌柒报名参赛时,己经有好几个参赛者尝试过了。
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那些形状不规则的废金属块,重心极其难以把握。
用那动辄数吨重的、巨大的机械臂去操作它们,无异于用挖掘机去穿针引线。
一个微小的晃动,或者一丝一毫的力道控制失误,都会导致整个“作品”轰然倒塌。
凌凌柒最后的对手,是一个以其机甲操作极其精准而闻名的、外号叫“手术刀”的拾荒者。
他的座驾,是一台经过深度改装的、名为“游标卡尺”的中型机甲。
那台机甲的机械臂,比寻常机甲要纤细许多,但据说内部安装了精密的液压稳定器和力反馈系统,稳定得可怕。
凌凌柒用他那粗笨的、甚至在某些角度还会发出轻微异响的“老破烂”的机械臂,开始了他的挑战。
他的动作,看起来非常吃力。
每一次抓取、举起、放置,都显得那么的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失败。
周围的拾荒者们,发出一阵阵毫不掩饰的哄笑声。
“看那个铁罐头,它自己都要散架了!”
“哈哈,他是来搞笑的吗?”
凌凌柒没有理会那些噪音。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对“老破烂”的极致操控之中。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老破烂”的每一个缺陷。
手臂的哪个角度会产生额外的旷量。
液压系统在哪种负载下会产生轻微的延迟。
他凭借着自己那超乎常人的专注力,和早己与“老破烂”融为一体的、如同本能般的肌肉记忆,
总能在最危险、最关键的时刻,用一个极其微小的、旁人根本无法察觉的补偿动作,将即将崩溃的平衡,重新拉回来。
另一边,“手术刀”的表演,则堪称艺术。
他用他那台如同艺术品般的“游标卡尺”机甲,轻松、优雅,而又精准地堆叠着那些废金属块。
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充满了赏心悦目的美感。
他的金属塔,很快就超过了之前所有失败者的高度。
比赛的难度,越来越大。
轮到凌凌柒放置下一块废金属了。
那是一根特别长的、中间粗两头细的、重心极其不稳定的废弃大型传动轴。
之前几乎所有的参赛者,都是败在了这根该死的传动轴上。
凌凌柒也遇到了麻烦。
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找到那根传动轴的完美平衡点。
他那粗笨的机械手,只要稍稍一动,传动轴就会剧烈晃动。
“放弃吧,铁罐头!别在那丢人现眼了!”人群中有人高喊。
“手术刀”也己经成功地、虽然看起来也有些吃力地,将他那根传动轴,稳稳地放在了他的金属塔顶端。
现在,轮到凌凌柒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中,充满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的意味。
凌凌柒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操控“老破烂”的机械手,再次、也是最后一次,小心翼翼地夹住了那根重心不稳的传动轴。
他没有再像其他人一样,试图用那微乎其微的、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精细操作,去寻找那个理论上存在的、完美的、如同针尖般的平衡点。
他知道,“老破烂”的精度,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既然做不到,那就用另一种方式!
他反其道而行之!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决绝!
他猛地将那根传动轴,高高举起!
然后,在一个所有人都完全没有想到的时机!
以一种极其迅猛、极其狂暴,但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精妙绝伦的力道控制的动作!
狠狠地、也是无比精准地!
将那根传动轴相对较细的一端,如同古代的武将挥舞长矛、又如同现代的工人钉下铆钉一般!
砸向了下方那块相对比较“软”的、己经被压得非常密实了的废金属块的表面!
“咚——!!!!!!!!”
一声如同洪钟大吕般的、沉闷无比的巨响!
那根传动轴的尖端,竟然被他硬生生地、用这种近乎作弊的蛮力,深深地楔进了下方那块金属块的内部!
它不再需要去寻找那个虚无缥缈、脆弱不堪的平衡点来维持自身的稳定!
它如同被一个无形的巨人,狠狠地插在了大地上的一杆标枪!
虽然,它的姿态,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略微有些倾斜。
但它却以一种充满了暴力美学的方式,无比稳固地、也是充满了嘲讽意味地,屹立在了那里!
整个喧嚣的“中转站”,瞬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几秒钟之后。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都要响亮的、雷鸣般的喝彩和惊叹!
“我操!还能这么玩?!”
“这家伙是个天才!绝对的!”
“这他妈的,才是废土的风格!”
“手术刀”也愣在了当场。
他看着自己那座虽然更高、更优雅,但却显得有些“小家子气”的金属塔。
再看看凌凌柒那座虽然更矮、更粗糙,但却充满了狂野想象力和不屈意志的“标枪塔”。
他最终心服口服地、也是带着一丝敬佩地,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给了这个看起来开着一堆破烂、但实际上却拥有着一颗比任何精密仪器都更强大的心脏的男人。
凌凌柒赢得了这场“比赛”。
他感到了巨大的、被众人所认可的、如同站在世界之巅的舞台明星般的、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比赛的主持人,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拾荒者,满脸笑容地,将那个崭新的、散发着机油和皮革香味的军用级维修工具箱,亲手交给了他。
凌凌柒立刻打开了工具箱。
他拿出了一把崭新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做工精良的扭力扳手,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般,仔细地检查着。
“手术刀”驾驶着他的“游标卡尺”,缓缓地走到“老破烂”的旁边。
他用他那精密的机械臂,轻轻地、也是友好地,拍了拍“老破烂”那伤痕累累的腿部。
“你这家伙,是个真正的‘工匠’,一个用灵魂在驾驶的天才。”
说完,他没有再多说什么,驾驶着他的机甲,转身离开了。
凌凌凌柒检查了一下“老破烂”的机体状况。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比赛”中,“老破烂”几乎没有任何新的损伤。
他带着他的新工具箱,和那份发自内心的、无比舒畅的满足感。
在周围拾荒者们那夹杂着敬畏和钦佩的复杂目光的注视下。
驾驶着“老破烂”,缓缓地驶离了“中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