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江晚晚就和王主任正式坐在了食堂办公室里,敲定合作的具体细节。
“江师傅,你的提议,我跟厂领导汇报过了。”王主任推了推眼镜,表情有些复杂。
“利润分成这个……以前厂里可没这个先例啊。”
江晚晚神色不变,语气笃定:“王主任,时代在进步,思想也要解放。改革开放,就是要敢于尝试新事物。”
“我不要固定工资,只参与食堂新增利润的分成。如果食堂没有盈利,或者盈利没有增加,我分文不取。”
“这样一来,我的利益就和食堂的利益紧密捆绑在一起,我只会更尽心尽力地把食堂搞好。”
她的话掷地有声,充满了说服力。
王主任沉吟着,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
江晚晚昨天那几道菜引起的轰动,他是亲眼所见的。
没看见工人们的饭碗都快舔干净了么。
而且,傅沉舟昨天也隐晦地向他表达了支持。
“王主任,就当在咱们厂里搞个小小的试点嘛。搞好了,是咱们厂的福利,也是您管理有方的政绩不是?”
傅沉舟当时就是这么云淡风轻地说的,但那话里的分量,王主任掂量得出来。
想到这里,王主任一咬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行!江师傅,就按你说的办!”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采买这边你得跟我派的人一起去,账目必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是他的底线,国营厂的钱,可不能乱来。
江晚晚唇角微扬,欣然点头:“没问题,王主任。公开透明,才能长久合作。”
她也正想借此机会,摸清这个时代的物资供应情况和市场价格。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合作初步谈妥,江晚晚就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她先是重新规划了后厨的卫生标准和操作流程。
生熟砧板分开,厨具每日高温消毒,地面墙壁保持清洁无油污。
然后,她列出了一份详细的一周菜单,每天的菜品都不重样,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什么蚂蚁上树、农家小炒肉、回锅肉片、红烧带鱼、醋溜大白菜、地三鲜……
光是听那些新奇的菜名,就让食堂原来的大师傅老刘和几个帮厨听得口水首流,又暗自心惊。
这些菜他们听都没听过,更别说做了!
一开始,老刘和几个习惯了粗放式管理的帮厨还有些不适应江晚晚的严格要求。
“江师傅,以前咱们不都这么过来的嘛,也没听说吃出啥大毛病啊。”一个帮厨小声嘀咕。
江晚晚闻言,俏脸一板,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
“刘师傅,各位,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咱们做餐饮的,食品安全是悬在头顶的第一把利剑。”
“工人们在厂里辛辛苦苦干活,吃得放心,吃得舒心,才能有力气为国家创造效益。这是我们的责任。”
老刘等人见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起专业道理来却头头是道,身上那股子气势也让人不敢小觑,便不敢再多言,只能老老实实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几天下来,南城纺织厂的食堂面貌焕然一新。
窗明几净,后厨整洁。
而江晚晚亲自掌勺或指导推出的新菜品,更是彻底征服了全厂上千名工人的胃。
每天一到饭点,食堂门口就排起堪比春运买票的长龙。
那的香味,能飘出半个厂区,引得隔壁厂子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打听。
“哎,老李,今天食堂是啥好菜啊?闻着就香死个人了!”
“听说是江师傅新做的粉蒸肉!我的天,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还有那个麻辣小鱼干,又香又辣,下饭一绝!”
工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吃饱了,吃好了,大家伙儿干活都觉得更有劲头了。
厂里的生产效率,竟然也因此有了一点小小的、肉眼可见的提升。
这意外之喜让厂领导们都啧啧称奇,开会时还特意表扬了食堂工作。
傅沉舟这几天倒是没怎么在食堂露面。
他有自己的正经事要忙,但他总能通过各种渠道,听到关于江晚晚和食堂的最新消息。
“那丫头,还真有点本事,把个死气沉沉的食堂给盘活了。”
他在自己那间挂着“厂长办公室”牌子,实则更像个私人据点的房间里,听着心腹手下的汇报,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只是,一想到她每天起早贪黑,在油烟缭绕的厨房里那么操劳,他心里又会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心脏处,那股熟悉的、令人厌恶的钝痛,也时不时地会来侵扰一下,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隐患。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瓶,倒出一粒药,面无表情地干咽了下去。
眉头,却在无人察觉时,紧紧锁了起来。
这破身体,真是越来越不争气了,尤其是在想起那个女人的时候。
这天中午,江晚晚刚指挥帮厨们收拾完食堂,累得腰酸背痛,正准备回宿舍短暂休息一下,下午还要去采买明天的食材。
王主任却像火烧眉毛似的,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额头上全是汗。
“江师傅,江师傅,不好了!出大事了!”
王主任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江晚晚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食堂出了什么食品安全问题?
“王主任,您慢点说,出什么事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供销社那边……那边传来消息,说咱们纺织厂食堂订的下一批猪肉,被人……被人半道截胡了!”
王主任气喘吁吁,满脸愤慨。
江晚晚眉头猛地一皱。
截胡?
1985年,物资供应本就紧张,尤其是肉类这种紧俏货,基本都是计划供应,定量分配。
南城纺织厂是大厂,食堂的肉类供应一向是从固定的第二供销社渠道按计划拿货。
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突然被人截胡?
“谁干的?”江晚晚眼神一凛,沉声问道。
王主任擦了擦额角的汗,气愤地说道:“听供销社相熟的采办员偷偷透露,是……是城南罐头厂!”
“他们罐头厂的厂长,跟第二供销社的牛主任是老同学,关系铁得很!硬是凭关系把咱们厂预订的那批好猪肉给抢走了!”
“这可怎么办啊?江师傅!明天的菜单上可有你拿手绝活回锅肉和红烧狮子头啊!这没了好猪肉,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王主任急得团团转。
没有肉,食堂的招牌菜就做不出来,工人们肯定要闹意见,他这个食堂主任也难辞其咎。
江晚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城南罐头厂?
她记得清清楚楚,宋明远他爸宋建军,好像就是城南罐头厂管生产的副厂长。
宋家这么快就查到了她的动向,开始对她使绊子了?
江晚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得正好!
她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把手彻底伸到食堂的供应链采购上呢!
“王主任,您先别急。”
江晚晚的语气异常平静,却带着一股莫名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不就是一批猪肉吗?他们能抢,咱们自然也能想办法弄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走,王主任,带上采购老张,我们现在就去会会这个城南罐头厂,还有那个第二供销社的牛主任!”
她倒要亲眼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明目张胆地搞这些小动作!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