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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五年，十一月的邺城，寒风裹挟着细雪掠过残破的宫墙，琨华殿石阶上未干的血迹凝结成暗褐色的冰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冉闵握着染血的环首刀，刀锋微微倾斜，挑着石鉴的下颌，冰凉的触感让石鉴喉结剧烈滚动。
“义阳王可知，先帝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什么？” 冉闵故意压低声音，让这带着蛊惑意味的话语，像毒蛇吐信般飘进周围群臣耳中，“他说‘石氏江山，托付于卿’。所以这皇位，您坐得，我也坐得。”
石鉴的冷汗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后脊瞬间被浸透。
他面上却挤出谄媚笑容，嘴角牵动的肌肉都显得僵硬无比：“大将军说笑了！若无将军拥立，孤何德何能承继大统？” 余光瞥见冉闵身后李农、王霸等人按刀而立的姿态，那刀刃折射的寒光仿佛己经架在自己脖颈，心中不禁暗骂：不过是想把我当做你的傀儡罢了，等我站稳脚跟，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三日后的登基大典，皇宫内钟鼓齐鸣。
石鉴身着十二章纹冕服，金丝绣制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当他伸手接过传国玉玺时，指尖触到冉闵掌心的老茧。那粗糙的触感，如同烙铁般灼得他心头一颤，仿佛在提醒着他这皇位得来的蹊跷。
“臣恭祝陛下万岁。” 冉闵单膝跪地，玄甲上的鎏金兽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甲片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臣愿领大将军职，封武德王，为陛下扫除西方隐患。”
这话听在石鉴耳中，却像是利刃抵在胸口，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威胁。
当夜，石鉴在龙榻辗转难眠，锦被被他揉得皱成一团。
突然，他猛地坐起，扯碎枕边绣着蟠龙的锦帕，丝绸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寝宫内格外刺耳，他喊过贴身太监，悄声道：“传令，召石苞、李松、张才即刻入宫！”
他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上，一路走到铜镜前，望着镜中自己扭曲的面容，眼中满是怨毒，“冉闵那逆贼，竟敢在朝堂上公然索封！当我是俎上鱼肉不成？今日我便要让你知道，谁才是这邺城真正的主人！”
半个时辰后，密室里烛火摇曳，光影在众人脸上跳动，仿佛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
乐平王石苞着腰间匕首，刀鞘上镶嵌的西域宝石在烛光下映出贪婪的光，他拍着胸脯保证：“陛下放心，末将亲率三百死士，今夜子时潜入冉府！定取冉闵狗头，为陛下解忧！”
“不可！” 中书令李松急忙阻拦，宽大的官服袖口沾着未干的墨迹，显然是匆忙赶来，“冉闵府中设有重兵把守，前日三名暗探进去，至今生死未卜。况且琨华殿守卫皆是他的亲信，贸然行动，只怕是羊入虎口。不如......” 他压低声音，在石鉴耳边窃窃私语，说到关键处，石鉴眼中闪过阴鸷的光芒。
“好！就这么办！事成之后，封你们为万户侯！” 石鉴兴奋地大笑，却没注意到，墙角的老太监佝偻着背退出密室时，青铜腰牌上的玄影卫图腾在烛光下一闪而过，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双眼睛正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与此同时，冉闵的书房内，檀香萦绕。
李菟掀开黑袍，露出怀里染血的密信，信纸边缘还在往下滴着血水：“将军，石鉴果然坐不住了。”
信笺上 “琨华殿” 三字被血浸透，字迹都有些模糊，“这是宫中的密探冒死送出的，石苞他们计划后夜丑时动手。”
苏若咳嗽着推开房门，苍白的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仿佛冬日里即将熄灭的炭火。她用手帕捂住嘴，剧烈喘息着，帕子上又添新血：“将军，不如将计就计。让王霸率死士埋伏在琨华殿，李农封锁宫门，再派人散布谣言...... 就说陛下要杀尽汉人将领。如此一来，既可以激起汉军的愤怒，为我们所用，又能让石鉴的阴谋败露于天下。”
冉闵猛地握紧拳头，案几上的云雷纹玉佩被震得跳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好！石鉴既想玩，那就陪他玩场大的！”
他转头对李菟下令：“你立刻联络王基，让他速速调五万大军拱卫京师！就说邺城周边匪患猖獗，实则是为应对石鉴的阴谋做准备。”
后夜丑时，琨华殿外寒风呼啸，吹得屋檐下的铜铃叮当作响，仿佛是催命的丧音。
石苞带着张才等人摸到殿侧，月光下，众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极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对劲。” 张才按住刀柄，眼神警惕地望着虚掩的殿门，里面透出昏黄烛火，“往日此刻，冉闵早该歇了，今日却如此反常。”
“怕什么！” 石苞踹开殿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仿佛是亡魂的哀嚎。
却见冉闵端坐在主位，案头摆着三碗冷酒，酒面上己经结了薄薄的冰膜，“乐平王来得正好，本王备了送行酒。” 冉闵抬手示意，暗处涌出数百死士，手中弩箭泛着幽蓝 —— 正是淬了毒的 “透骨钉”，在烛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石苞脸色骤变，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你......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擦着他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立柱，木屑纷飞，惊得他险些跌坐在地。
“陛下可真舍得下血本。” 冉闵起身逼近，环首刀抵住石苞咽喉，刀锋的寒意让石苞脖子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三百死士，还有两位朝中重臣。不过......” 他突然扬声，“把人带上来！”
两名甲士押着浑身是血的李松走进来，李松的官帽歪斜地挂在头上，脸上满是鞭痕，血迹己经干涸，模样狼狈至极：“陛下... 陛下害我！冉将军饶命啊！是陛下让我们来杀您的，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琨华殿外突然响起嘈杂声，脚步声、兵器碰撞声混作一团。李农满身血污地冲进来，盔甲上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将军！宫门处有乱军闯入，自称奉陛下密旨诛杀反贼！” 他故意提高音量，“领头的喊着‘杀光汉人’！” 这话一出，殿内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冉闵转头望向石鉴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有人等不及了。” 他挥刀斩断石苞发髻，黑色的长发飘落，如同乌鸦的羽毛：“传我将令：凡宫中羯族侍卫，即刻缴械！违令者，斩！”
混乱中，石鉴躲在屏风后瑟瑟发抖，牙齿不住地打颤。突然听见急促脚步声，他以为是救兵来了，抓起案上的青铜香炉，准备拼死一搏。
却见冲进来的是自己的贴身太监。“陛下快走！” 太监扯着他就往外跑，语气中满是焦急，“冉闵的人己经控制了整个皇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两人刚跑到宫门，却见王霸横刀立马拦住去路，身后士兵手中的火把连成一片，照得夜空通红，仿佛一片火海。
“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王霸高声问道，“宫中传出陛下要杀尽汉人，十万汉军正往皇宫赶来，末将特来‘护驾’！” 那 “护驾” 二字咬得极重，充满了讽刺意味。
石鉴瘫坐在地，望着冉闵缓缓走来的身影，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而此时，在皇宫深处的密室里，一个黑衣人正在销毁密信，火光映出他苍老的脸庞 —— 正是那日在石鉴密室中的老太监。他一边烧着信，一边喃喃自语：“将军的计划，果然万无一失。”
“将军，如何处置石鉴？” 李农提着滴血的长刀走来，靴底踩着石苞的断发，刀身上的血还在往下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泊。
冉闵望着漫天风雪，思绪飘到了山花乡，想起阿伊莎坟前摇曳的矢车菊，那蓝紫色的花朵在风中轻轻舞动，仿佛阿伊莎的笑脸。“先留着他的命。”
冉闵收回目光，握紧腰间虎符，“派人在宫中散布消息，就说陛下受惊过度，暂由本王‘监国’。” 他顿了顿，又道：“传令下去，明日辰时，所有三品以上官员，都来武德王府议事。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邺城，到底谁说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