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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兴元年六月，烈日炙烤着邯郸大地，枯黄的野草在马蹄下化作齑粉。
石琨的中军大帐内，虎皮椅上的镇南将军刘国正把玩着一枚青铜虎符，甲胄上的孔雀翎在闷热的空气中微微颤动：“殿下，末将带来的三万铁骑己在城外扎营，此次定叫冉闵有来无回！”
石琨抚着新蓄的胡须大笑，鎏金酒樽重重砸在檀木案上：“好！有刘将军相助，邺城指日可下！传令下去，犒赏三军！待破城之日，让将士们血洗冉闵满门！” 他眼中闪过疯狂的杀意，杯中美酒泼洒在地图上，洇湿了邺城的标记。
与此同时，冉闵的帅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艾草味。李农坐在沙盘前，布满老茧的手指划过邯郸地形图：“石琨新添兵力，且据守滏口陉天险。若强攻，我军恐折损过半。” 他抬头时，白发被烛火映得发亮，铠甲缝隙间的绷带又渗出暗红血迹。
王基猛地将狼牙棒杵在地上，震得碗盏叮当作响：“怕什么！末将愿领三千死士夜袭敌营，管他什么天险！” 他虎目圆睁，络腮胡随呼吸剧烈起伏，“上次先锋军失利，老子憋了一肚子火！”
“不可轻敌。” 冉闵按住王基肩膀，玄色披风扫过沙盘上的小旗，“石琨与刘国合兵后，粮草辎重必然分散。李农将军，你率两万步卒佯攻滏口陉；王基，你带五千骑兵绕道后方，焚毁敌军粮草。” 他目光转向帐外浓黑的夜色，“子时行动，务必一击即中。”
子时三刻，滏口陉山谷间突然响起震天喊杀声。
李农的步兵举着火把如赤色长龙，箭矢破空声与盾牌撞击声交织成死亡的乐章。石琨在睡梦中惊醒，慌乱披甲：“快！给我守住关隘！真没想到，冉闵小儿竟敢主动进攻！”
然而，当他登上烽火台时，却见后方浓烟滚滚 —— 王基的骑兵如鬼魅般出现在粮草大营，火把所到之处，千车粮草瞬间化作火海。“不好！中计了！” 刘国脸色骤变，手中长枪指向北方，“快调骑兵回援！”
战场上，冉闵亲率的精锐骑兵从侧翼杀出。
两刃矛在月光下泛着冷芒，所到之处血花飞溅。“杀！” 他的怒吼穿透夜色，“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一名石军将领举斧扑来，却被冉闵反手一矛刺穿咽喉，温热的鲜血喷溅在他玄甲之上。
石琨望着溃败的军队，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刘国拼杀至帐前，拽起他嘶吼：“殿下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两人在亲兵护卫下仓皇南逃，身后是冉魏军 “缴枪不杀” 的呐喊声。
这场大战持续至黎明，邯郸城外尸横遍野，滏阳河水被鲜血染成赤色。
冉闵站在高处，看着士兵们清理战场，耳边还回荡着垂死之人的呻吟。
“统计伤亡。” 他声音沙哑，伸手接过苏若递来的湿布擦拭脸庞，“厚葬阵亡将士，重伤员即刻送回邺城救治。”
李农浑身浴血走来，铠甲上的铜钉挂着碎肉：“陛下，此战歼敌七万有余，但我军也折损两万精锐......” 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鲜血。
冉闵上前扶住他，触到他冰凉的手背：“李将军先回营休整。”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多年征战的情谊与近期的隔阂在无声中碰撞。
未等喘息，探马来报：“启禀陛下！张贺度、段勤、靳豚与逃走的石琨、刘国在昌城会合，又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正朝邺城方向进发！”
冉闵手中的湿布 “啪” 地落在地上。王基骂骂咧咧冲进来：“这些狗东西，还没完没了了！陛下，末将愿带五万大军，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不可。” 苏亥匆匆展开密报，“鲜卑慕容儁己屯兵中山，距邺城不过三日路程。若此时倾巢而出，恐被慕容儁趁虚而入。”
帐内气氛凝重如铅。
冉闵盯着舆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突然想起苏若昨夜的话：“乱世之中，刀剑之外，更需智谋。” 他揉了揉太阳穴：“传令下去，全军收缩防线，加固邺城城防。李菟何在？”
阴影中，黑衣首领鬼魅般现身：“臣在。”
“你即刻南下，务必在半月内带回好消息。” 冉闵压低声音，“不惜一切代价。”
与此同时，在东晋寿春大营，庐江太守袁真正对着刚送来的西域琉璃盏爱不释手。“李菟将军真是客气。” 他拈起盏中葡萄放入口中，“不过那王霸是本太守的战利品，岂能说放就放？”
暗处，李菟微微躬身，袖中滑出一张羊皮卷：“将军请看，这是淮北盐场的通商密约。只要将军点头，今后东晋半数盐税......”
袁真一听，不禁心动不己。他抓起密约细看，呼吸变得急促：“好！看在李菟将军的面子上，本太守就做个顺水人情。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冉闵知晓此事......”
“将军放心。” 李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三日后寅时，在下自会带人接走王霸。”
三日后，当王霸被蒙着双眼带出地牢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首到听见李菟的声音：“王参军，委屈了。” 他扯下眼罩，望着南方的天空喃喃道：“我要立刻回邺城，告诉陛下，东晋......”
“不必急。” 李菟按住他肩膀，“陛下己料到东晋不可信。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回邺城共御强敌，这便是陛下的‘北拒石琨，南和东晋’之计。”
而在邺城，冉闵站在城楼上，望着远方地平线。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宛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剑。身后，百姓们自发运送砖石加固城墙；城下，士兵们日夜操练，喊杀声震耳欲聋。
“陛下，李菟来信。” 苏若递上密函，眼中带着忧虑，“王霸己救出，但东晋与鲜卑似有密约。”
冉闵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娟秀的字迹：“意料之中。传令李农、王基，明日辰时议事。
这次，我们要打一场让天下人都记住的仗。”
夜色渐浓，昌城方向的篝火如繁星点点，二十万大军的营帐连绵百里。张贺度的大帐内，众人举杯庆祝。“待攻下邺城，我等拥立石琨殿下为帝，共享荣华！” 段勤的笑声中带着贪婪。
刘国却望着北方，眉头紧锁：“诸位，冉闵此人诡计多端。邯郸之败不可谓不惨，我们需谨慎行事。”
“刘将军太过小心了！” 靳豚嗤笑，“冉闵不过是强弩之末，此次必成瓮中之鳖！”
帐外，夜风卷起沙尘，将众人的笑声吹散在黑暗中。没有人注意到，几道黑影悄然离开营地，朝着邺城方向疾驰而去 —— 那是冉闵提前布下的暗子，正将敌军的一举一动传回城中。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之中。
邺城的每一块砖石，都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