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天气晴朗。
厚厚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空气冷冽清甜。
周天牵着妹妹周芸的小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朝着轧钢厂走去。
“哥,我们去哪儿呀?”
周芸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去医务室,找陈伯伯玩。”
周天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他今天没什么事,正好陈东辉前两天说医务室缺人了,让他有空过去搭把手。
兄妹俩刚到医务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陈东辉热情的招呼声。
“哎呦!周天同学,你可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陈东辉穿着白大褂,几步迎了出来,看见周天像是看见了救星。
“陈主任,今天不忙?”
周天笑着问。
“忙!怎么不忙!这不是周末嘛,来看病的人比平时还多!”
陈东辉拉着周天就往里走,嘴里不停地念叨。
“你来了正好,帮我分担分担,我这儿正有个病人不好处理。”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又刺耳的哭嚎声就传了过来。
“哎呦喂!我的老腰啊!疼死我了!要断了!要断了啊!”
周天循声望去,只见贾张氏正西仰八叉地躺在病床上,捂着腰,两条腿还在半空中乱蹬,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升天了。
“她这是怎么了?”
周天一脸无语。
这位贾家老虔婆,真是个戏精。
陈东辉一脸便秘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吐槽:
“还能怎么,昨天不是掉冰窟窿里了么。”
“捞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家睡一觉,今天就说自己浑身疼,又是感冒又是发烧,非要来看病。”
“周天!你快给我看看!我这浑身都跟散了架一样,骨头缝里都冒凉气儿啊!”
贾张氏眼尖,一看见周天,立马坐了起来,冲他招手。
她可是知道周天的本事,上次自己掉水里发高烧快要死掉时,就是他用金针给治好的,当时还坑了他家一百块钱,想起来就气得她胸口疼。
“行,我给您看看。”
周天走了过去,都懒得跟她废话。
他伸出手指,搭在贾张氏的手腕上,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脉搏的跳动。
贾张氏立马安静下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生怕他看不出自己的“重病”。
片刻后,周天睁开眼,表情淡然。
“没什么大事。”
“就是昨天受了凉,寒气入体,加上年纪大了气血有点虚,所以才会觉得浑身酸痛。”
“啊?就这?”
贾张氏愣住了,这跟她想的不一样啊!
不应该是五劳七伤,内脏破裂,至少也得是个半身不遂吗?
“那……那得怎么治啊?是不是得住院啊?我这感觉自己快不行了!”
她不死心地追问。
“不用。”
周天收回手,对一旁的陈东辉说道。
“陈主任,给她开点祛风散寒、活血化瘀的中药就行,喝两剂就没事了。”
陈东辉点点头,立马去写方子。
贾张氏一听要花钱,眼珠子一转,又开始嚎上了。
“哎呦!你开的这两剂药要花不少钱吧?”
“行了,贾奶奶。”
周天淡淡地开口。
“您也别嚎了,这药不贵。”
他转向陈东辉。
“陈主任,算一下多少钱。”
陈东辉拿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顿算,然后报了个数字。
“一副药两毛五,两副药,一共五毛钱。”
“五毛钱?!”
贾张氏的嚎叫声戛然而止。
就这?
她还以为得花个三块五块的,都想好怎么满地打滚撒泼耍赖了,结果就五毛钱?
这让她准备好的一肚子词儿都没地方用了。
“对,五毛钱。”
周天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您要是觉得贵,也可以不吃,回家多喝点热水,扛个三五天,也能好。”
“吃!我吃!”
贾张死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生怕周天反悔似的,从兜里掏了半天,摸出五毛钱拍在桌子上。
开玩笑,能用五毛钱解决的事,她才不乐意自己硬扛呢。
拿了药,贾张氏一溜烟跑了,连句谢谢都没说。
与此同时,轧钢厂第六车间。
机器轰鸣,火星西溅,工人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车间主任王主任正背着手在车间里巡视,眉头却微微皱起。
他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味。
那味道,像是馊了的饭菜,又夹杂着点别的什么,一言难尽。
他顺着味道的源头找过去,最后停在了秦淮茹的工位前。
只见秦淮茹低着头,拼命地干着活,脸颊却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周围的几个工友,都若有若无地跟她拉开了一点距离,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哎,你们闻着没?啥味儿啊这是?”
“可不咋地!熏得我脑仁儿疼!跟谁家茅房炸了似的!”
“好像是从秦淮茹那边传过来的……她该不会是……拉裤子了吧?”
一个年轻男工促狭地笑了起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哈哈哈!什么拉裤子了,我看八成是上环的后遗症!”
另一个工人跟着起哄,笑得更欢了。
这时候,为了响应计生政策,女工上环是很普遍的事。
但这种私密的事情,被人拿到大庭广众之下开玩笑,其羞辱意味不言而喻。
秦淮茹僵在原地,拿着工具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名声!
她的名声彻底完了!
王主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都干什么呢!不好好干活,在这里嚼什么舌根子!这个月奖金不想要了是不是!”
工人们立马噤声,缩着脖子散开了。
王主任看了一眼窘迫至极的秦淮茹,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他走到车间门口,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那个新来的,进来吧!”
一个穿着崭新工服,但身形瘦削、神情惶恐的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被罚来劳动改造的阎埠贵。
王主任指着车间里堆积如山的钢构件,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阎埠贵是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车间的普工。”
“看到那些钢构件了吗?你的任务,就是把它们按照型号分类,搬到指定的位置。”
“是,是,王主任。”
阎埠贵点头哈腰,态度谦卑到了极点。
他一抬头,正好对上了车间里几十双好奇、鄙夷、幸灾乐祸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