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书冷声:“你想清楚了?”
周寅匍匐跪地。
“殿下,罪臣所言属实!”
田九见状,怒斥道:“供词你还敢随意篡改?!找死是不是?”
“殿下明察啊!这回真的是实话!”
周寅为显诚心,猛地磕了几个头。
陆欢意有些看不懂。
按理说,周寅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至于蠢笨到在摄政王面前替皇帝说话。
他既然在严刑之下,给出了摄政王想要的供词,眼下再推翻了去,这显然会惹恼摄政王的。
是突然良心发现么?
萧远书眼神示下,周寅便被拖走了去。
大概是在牢里受够了虐待,周寅没有反抗,也没有慌慌张张问要去何处。
陆欢意跟着萧远书走到王府里头,屏息提醒道:“殿下输了。”
萧远书说:“本王还有法子证明。”
陆欢意几不可闻的冷呵了声。
还能有什么法子,事主都坦白不是这样了,他死活不认,不过是输不起。
……
当夜,陆欢意被请进堂屋的柜子里。
透过柜门缝隙,正好看到那张大圆桌。
她困惑着又唱哪一出,萧远书和沈霄一前一后进来,坐在桌边。
下人们早就准备好,即刻端上酒菜。
萧远书把沈霄请了来。
沈霄不喝酒也不动筷,语气疏离寡淡。
“有事?”
“明日不必早朝,敞开了喝。”
“有事?”
萧远书自顾自喝了几杯:“同你睡惯了,乍然分开,今夜或许有些不习惯。”
沈霄嘴角微微抽搐。
“少恶心我。”
萧远书笑着说:“我和陆欢意对你都真心实意,倒是你,对待我俩都跟仇人似的。”
沈霄说:“你弄错了,只对你。”
陆欢意收回目光。
哪怕不去看,依然能清晰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萧远书说:“你假情假意待她,她倒是用了心了,发现真相的那日她必定崩溃,说不定寻死的心都有。这不是与她有仇?”
沈霄顿了顿,眉心微蹙。
“什么真相?”
萧远书笑着拍拍他肩,“就我们俩,你还装什么?当初不就是看到那瓶翡玉露膏,知晓她在我这里非比寻常,决心要接近她的。”
沈霄半晌没开口。
这种沉默,便是默认。
陆欢意颓丧地闭上眼睛,原来如此,原来真的如此。
“那回从琴心手底下把人掳走,也是你安排的,”萧远书叹息道,“那个傻子还以为你对她是真心。一个嫁过人,又与我有牵扯的女子,半点没有自知之明。”
沈霄说:“她以为的并没有错。”
“你不是……”
“是,”沈霄喝了口酒,“起初是假意,后来便成真了。”
萧远书凉凉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假意便是假意,怎么真得了。”
沈霄苦笑。
“明明我提醒过她,这世上无一人是可信的,但她太肘,她认定的人,头破血流壮士割腕也要认定。她这样的女子,我若再骗她真心,便畜生不如。”
陆欢意背往后靠,在一片黑暗里闭上眼睛。
她知道沈霄说的是什么。
是她在济世堂地窖躲着那些时日,沈霄告诉她,他不可信。陆欢意执拗的说,无论如何都会信他。
她看到沈霄有些茫然无措的红了耳根。
如今想来,这份无措里头,是有几分情何以堪的愧对的。
萧远书眼皮子跳了跳。
“你在说些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怎么他眼里的陆欢意就不是这样?
沈霄放下酒杯,目光低垂。
“但我无能,连个顺理成章的名分都不能给她,也不能随心所欲的,想与谁在一起便能与谁在一起,屡屡委屈了她。她离开,我起初有所不舍,但我心知肚明,若留在我身边只会叫她更痛苦,我不该强求。”
萧远书牙后槽都快给咬碎了。
那日他问沈霄选中陆欢意有没有他的缘故,沈霄说有。
故而他能言之凿凿的断定沈霄虚情假意。
叫陆欢意来旁听,也是为证实这一点。
怎么偏偏这会儿,沈霄却要说这些酸掉牙的诉衷情的话?
“装什么痴情种,你对她有真心,能叫她伤心到孤身走出皇宫?”
“……”
“在我面前演什么?”
沈霄察觉到不对劲,困惑盯着他的脸:“我对她真心还是假意很重要?欢意这不是人回到你身边,我也放手了?怎么,其实你在意的是我?”
萧远书一口酒水喷出来。
“少自作多情。”
沈霄说:“原本不明所以,回来朝堂之后,你为我做的事,我也看得分明。”
萧远书语气生硬:“权力这东西就是破烂,日日管那些糟心事,哪里不妥当还得留下骂名,有什么好处?你爱操心,就让你多操点心。”
沈霄提壶倒酒。
“当初你父亲亡故,你多位叔伯不服你掌权,明里暗里与你较量,称你太年轻担不上事,你当众拿尚方剑斩了带头闹事之人,血溅蟒袍,止住他们的嘴。如今你却说,你不爱权力。”
萧远书说:“哦,从前没得到的时候感兴趣,真正握在心里,也就那么回事,腻了,你喜欢给你便是。”
陆欢意听得心累。
他什么时候能不嘴硬,能大大方方的向沈霄坦诚:是的,我在帮你。
好似说真话烫嘴,说出口会缺胳膊断腿似的。
要知道,萧氏在朝野之庞大,如参天大树一般,你能看到的是它枝繁叶茂,看不到的,是它地底下的根须蔓延更远,更深。
将权力转交给皇帝这个过程,稍有不慎,萧远书自己也会被从高台上拉下来,万劫不复。
他不能向任何外人承认,可他面对沈霄,实在没必要隐瞒了。
沈霄眸色复杂的看着他。
“哦。”
萧远书别扭的挪开脸去:“总之别多想,我喜欢女人。”
沈霄问:“喜欢哪个女人?”
从前他都是说,他没有喜欢之人,如此倒是能脱口而出喜欢女人了,可见这个“女人”在他心中有了名字。
萧远书往柜子的方向看了眼,施施然道:
“暂时没有,不过,至少也得金枝玉叶,从未嫁过人的。”
陆欢意脑袋靠着柜门发着呆,听到这,甚觉可笑的捂了下额头。
每个字都在针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