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不走。”
沈霄目光平和,语气也平和。
他只是在告知萧远书,一个铁铮铮的,无人可转圜的事实,不带商量的余地。
萧远书的拳头无知无觉的攥紧。
“陆,欢,意。”
沈霄将她的手包裹在掌中。
“我们两个男人的事,你就不必怨怼于她。”
萧远书腮帮子紧绷:“那你过来。我们打一架,就我俩。”
陆欢意暗地里首翻白眼。
幼稚。
不是几岁的孩子了,居然想着跟皇帝肉搏,皇帝又岂能答应?
但沈霄眼神示意士兵和弓箭手都退出去。
另一波摄政王的人手也退了出去。
宽大的御书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人。
沈霄松开陆欢意的手。
“你站这里别动。”
陆欢意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人走到一边空旷之处,你一拳我一拳的,往对方身上揍。
但很体面的事,他们不打对方的脸。
每看到沈霄挨一拳,她就撕心裂肺喊一句别打了。
萧远书是练过的,上过战场,祖上也是将军,肉搏这一块,很难输给别人。
很快萧远书占了上风,一拳猛砸在沈霄的胸口。
沈霄胸腔一震,喉间涌出腥甜滋味。
萧远书见他吐了血,抡圆的拳头生生停在空中,没再继续砸下去。
但一转头,他看到陆欢意举着砚台往他脑袋砸来,眼疾手快握住她手腕。
萧远书扼着她手腕,目眦欲裂的眼底血丝密布。
这砚台是石头做的,还掺了铜铁,坚硬无比。
砸在人脑袋上,能把人砸死。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且是她腹中孩子的生父,她竟然真要他死。
陆欢意慌了神:“他是皇帝,你不能打他。”
她方才急了,可顾不上什么公平不公平,她就是要偏帮沈霄。万一不帮这一下,沈霄真被打死了呢?
但眼下似乎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萧远书唇角衔着冷笑。
“当初就该让你在那个名妓的算计下被人侮辱而死。本王不该,一而再救你。”
一说这茬,陆欢意便想起了那一夜,她中的催情毒是如何解的呢?
“是为了救我吗,还是把中了药的我给玷污了呢。那一夜,你有没有!”
萧远书从地上站起来。
钳制她手腕的那只手越发用力,好似要将她的手骨生生捏碎了去。
他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那晚本王没有碰你。”
陆欢意疼得皱紧眉头:“谁知道你呢!”
“陆欢意!”
萧远书几乎是在她耳边咆哮的。
惊得她身子一个哆嗦。
沈霄握住他的手臂:“松手,你不知轻重。”
萧远书的五指这才僵硬的松开。
陆欢意退后两步,面色苍白。
“摄政王殿下,你认定你救了我的命,我总不能去死一死也还给你。不过我肚子里既然被迫怀了你的骨肉,生下他,也算还了你一条命,是不是?”
萧远书咬牙。
“被迫怀的?”
陆欢意说:“那就当我千方百计怀的吧,如果这样想,能让殿下满意的话。”
萧远书冷冷看着她的腹部。
“你生产之日若有点难处,本王必定保小,任由你去死。”
陆欢意的心将将揪起。
他眼下能够罢休,说到底是她有身孕的缘故,怀着孩子不会做颠鸾倒凤之事。
但生下来之后就未必了。他到底不能容忍她跟旁人亲密,宁可杀之后快。
要害人可太容易,何必等难产,一刀,一颗毒药,人毒辣起来,都是法子。
沈霄宽慰道:“别听他吓唬,我是大夫。”
陆欢意悬起的心又落下来。
他这话好像一颗定心丸,能叫她乖乖的把那些恐慌都压下来,勇敢一些。
萧远书轻飘飘地说:
“等到孩子长大,他会知道自己有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母亲,他会厌恶你,会恨你。”
每句话都好似淬了毒,非得叫她今日见血封喉不可。
陆欢意牙后槽咬得咯咯作响。
“若是这样,这孩子不出生为好。”
萧远书深邃目光凝滞住:“你说什么?”
“我怀他,生他,都是拼了命去的。但我拼了命流了血生出来的孩子,要被生父夺走,却不被生父所疼爱,只一味教他憎恨,厌恶……那他会有多痛苦,又会长成怎样的人?”
陆欢意指了指自己尚且扁平的小腹,哑声说:“如果是这样,他不如不要出生,便不会成为生父泄愤的工具,也不会离开母亲,他会早早去别家投胎,做个有爹养有娘疼的孩子。”
萧远书脱口而出:“他也可以有爹养有娘疼,只要你——”
陆欢意静静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萧远书说到一半,又转了话锋。
“孩子若是没了,这条命本王必算在你头上,要你生不如死。”
陆欢意“哦”了声。
她算是看明白了,为什么沈霄说他就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纸老虎,他就爱吓唬人,老说些要人不得好死的话。
一次两次自然是怕的,几次三番都麻木了。
沈霄忍无可忍道:“萧远书,你少说几句话,孩子不会无故没有。”
陆欢意忙不迭点头。
说的没错。她不会无缘无故不要孩子,堕胎药极其伤身,许多朱门里的妾室被灌了药,后头就落下很重的病根,这都是常耳闻的。
不到被逼急的地步,她断不会如此。
萧远书眼皮跳了跳。
“沈霄,你把她给我,往后批折子我不插手。”
陆欢意惊愕的看向他。
奏疏中的国事如此处置,谁能定夺,那便是权。
他哪怕对批折子这事再不耐烦,怎会轻而易举的将这份权力送出去。
沈霄并不把这话当真。
“你同意,你那些宗亲能同意?”
萧远书道:“事在人为。”
沈霄仍然没有听进去,握起陆欢意的手腕往外走。
萧远书又说:“陆欢意,你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