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鹤臻不服气,垂下头,嘀咕道:“即便追上了,我们也打不过他。他的身手,如今越发连教习师傅都不是他的对手。
“况且,将领也不必亲自杀敌,而是应当运筹帷幄,坐镇指挥……”
啪!
乔鹤臻不敢置信抬头。
六皇子打了他一耳光!
他怎么敢?
整个东侧殿一瞬陷入死寂。
八皇子和九皇子也不敢闹了,和七皇子瑟瑟发抖站成一排,像三只小鹌鹑。
六皇子头一回动手打人,手掌不断颤抖,脸色绷紧,阴沉道:
“我说一句,你驳十句,你有没有把我这个皇子放在眼里?”
他总怀疑自己被打了板子后,母妃被贬位禁足后,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今天,乔鹤臻办事不力,还三番两次顶撞他,加深了这个疑心。
他要立威!
不要以为母妃被禁足,他们就可以怠慢他。
他依旧是金尊玉贵的六皇子!
乔鹤臻攥了攥拳头,噗通跪下,头磕在地上:
“鹤臻知错,但绝没有不臣之心!请六殿下责罚!”
六皇子想起自己挨的板子、挨的耳光,忍不住又扇乔鹤臻一巴掌,打完十分心虚胆怯,喝道:
“滚!”
乔鹤臻面上一片红,面皮轻轻抽动,眼底尽是阴冷,抬起头,目光灼灼道:
“六殿下,鹤臻有一个秘密要告诉您。”
六皇子这会儿懒得听,正要让他快点滚,乔鹤臻赶忙又道:
“与相思妹妹有关。”
乔相思?想起自己多次挨罚、挨耳光,都是因为乔相思,六皇子点了点头:
“你跟我来。”
他倒要听听,乔相思被赶出皇宫之后,到底落了个什么样的倒霉下场。
乔相思出宫,宫里最高兴的人,就是他了。
没了她,他不用帮人背黑锅,少挨多少罚,少丢多少脸,母妃的目光也只落在他一人身上。
二人出了文心殿,其他人这才将屏住的一口气吐出来,忙不迭作鸟兽散。
八皇子与七皇子说:“七哥,六哥好可怕啊!他打人!我以后不跟他玩了,你也别跟他玩了。”
七皇子踟蹰:“可是,可是,我母妃让我跟着他。”
九皇子迈着小短腿,蹬蹬跑得贼快:“奶娘!奶娘!我要吃奶压压惊!呜……我六哥打人耳光!超凶!”
*
这会儿,纪衢正寻了六公主一道用午膳。
连轺送了午膳来,二人的午膳放在一起,份量足够他俩加上伴读们吃的。
文心殿有给皇子公主们专门吃午膳的阁楼和偏殿。
此时,他们就在一座三层阁楼的第二层,地方宽敞又清净。
董寒苏忙着摆碗碟。
六公主上来时,身后跟着孟津津和几个宫女。
纪衢眼前一亮,殷勤跑过去迎接,和六公主互相行礼毕,看着孟津津说:
“孟小姐!你回京了!”
董寒苏不由朝纪衢望过去。
他何时对人这般殷勤过?还会帮人打帘子呢。
孟津津过年去了她祖父处,原定元宵之前赶回京城的,谁知感染风寒,病了一场,昨儿才听六公主说她回京来。
孟津津又朝纪衢行一礼,冲他眨眨眼,颇有几分调皮娇俏:
“劳五殿下记挂,昨儿回的京,怕落下功课,今儿就来宫里上学了。方才听闻东侧殿热闹极了,不知是哪位小殿下调皮捣蛋?”
纪衢脸一红,尴尬地哈哈笑答:“没什么,没什么,玄英逗小八和小九他们玩呢。是吧,玄英?”
他拼命朝骆玄英使眼色。
骆玄英笑道:“我与小殿下们开个玩笑罢了。”
孟津津挑挑眉,笑着冲纪衢点点食指。
五皇子和骆玄英这么一说,那今儿大闹东侧殿的人,肯定是五皇子了。
现在宫里,也只有五皇子敢这般张扬。
纪衢瞪眼:“真不是我!”
孟津津嘿笑一声,摇头晃脑道:“此地无银三百两!”
众人大笑,纷纷入座。
六公主年纪小,董寒苏把她抱上椅子坐好。
六公主欢喜地扬起小脑袋,小声说:“谢谢寒苏姐姐。”
从前梅婕妤不受宠,六公主收了乔相思做伴读,反受乔相思欺负。
因而,她一来到文心殿,不自觉就小心翼翼,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还不如董寒苏初见她时,她在皇后的坤灵宫里活泼开朗。
过年的时候,皇帝又给梅婕妤升了位份,如今她是梅嫔了。
一年之内升两级,梅嫔堪称名副其实的宠妃。
六公主成了宠妃的女儿,性子却一时半会扭转不过来。
“不用谢奴婢,这是奴婢该做的。”董寒苏温柔地对六公主说完,查看一遍桌上的菜。
亲自动手,重新给菜摆盘,不动声色地把冯淮序面前的一盘菜换成另一盘。
重新摆过的盘子,整体更好看了。˙众人没注意这些,享受着宫侍们的照顾,漱口、净手。
冯淮序感激地朝她拱拱手——他极不爱吃姜,董寒苏竟注意到了。
董寒苏微笑着一点头,受了这个礼。
一时饭毕,奶娘领着六公主去睡午觉。
冯淮序在窗下一边泡茶,一边津津有味地看茶经。
骆玄英擦拭着他那未开刃的长刀,时不时比划两招。
纪衢则缠着孟津津下棋,偏他嘴巴闲不住,不停地问:
“两湖有什么好玩的?与京城风俗,可有南辕北辙之处?你可去见识了洞庭湖?元宵可有灯会?
“听说你大病一场,身子可好些了?我瞧你都瘦了,你可是六妹妹的伴读,如今六妹妹就你一个伴读了,你这么瘦,怎么拿得出手?
“今儿那道清蒸鲈鱼味道如何?是我听说你今儿回宫,吩咐尚食局的人特意为你做的……”
他絮絮叨叨,满嘴问题。
听得冯淮序和骆玄英首皱眉。
孟津津却没有不耐烦,一一回答:“……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回京,你的,一会儿让寒苏姐姐给你带回去。”
纪衢如打翻了醋坛子,眉毛酸得立起来:
“我可是你的恩公,你送我的礼物,得是独一份!”
“自是独一份,独一份的厚重。”
“这还差不多。”
两人凑着脑袋,你问我答,有来有回。
纪衢被分了心神,连输三局,却不沮丧,只皱皱眉头,兴致勃勃地接着下,脾气和气得像换了个人似的。
孟津津暗暗得意,偷笑不己,只当自己得了祖父的教导,棋艺大有长进。
冯淮序起身,拎起自己泡的茶,给众人倒茶。
依次倒给纪衢、孟津津、骆玄英,得了谢,他正要拎着茶壶坐回去,蓦然看到另一扇窗棂下的董寒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