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瞟了她一眼,又瞟她一眼。
他不信。
现在后宫,梅嫔受宠,皇后为尊,五皇子横着走。
六皇子哪里斗得过五皇子,况且还有太子从旁看着呢,怎会让五皇子吃亏。
既然不是为五皇子烦恼,那姐姐定然是为她自己的事烦恼。
寒苏姐姐能有什么烦恼呢?
每日吃好喝好睡好,又是尊贵的女官,又得皇后和太子的赏识,五皇子又很听她的话,这日子不要太畅快。
平安挠挠头,想不到。
他装作不经意地说:“姐姐对我实心实意,若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儿,只管开口,我林平安定义不容辞!”
董寒苏心口的郁闷散了些许,弯唇一笑:
“好,我记住了。咱们不说这个了。我挑好了,你看好了没?我一会儿要给九皇子送去,得赶紧的,别耽误他功课。”
平安今日大饱眼福,琳琅满目、目不暇接,他心满意足地笑道:
“看好了,看好了,今儿我的眼睛开光了!”
“你又贫嘴!”董寒苏噗嗤一笑,心头阴霾尽去。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首。
世事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她也习惯了心愿、计划每每落空。
人心易变,世上唯有两件事不能阻拦,一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二是男人见异思迁。
当然,纪衢若喜欢孟津津,算不上见异思迁,只能算情有独钟。
如今大家年纪小,兴许是她想差了,纪衢对孟津津只有纯洁的友谊。
再往深里想,她毕竟是个宫女,主子只会和身份相当的主子做朋友,不会和奴婢平等相待。
这是她前世以性命为代价得来的教训。
纪衢或许永远不会对她有除主仆以外的感情,即便有了男女之情,也是如前世的纪徵看她一样,高高在上地俯视、施舍。
她得耗尽所有的心力、流尽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才能换他一次回眸,而这回眸,还会轻易地被别的女子吸去注意力。
罢了,她目的不纯,虚情假意,也不能怪别人被真情吸引。
尽管如此安慰自己,董寒苏仍感到从心底弥漫上来的一丝疲惫。
整整一年的筹谋,或许真要落空了。
董寒苏心里轻叹一声,锁上库房,与看守库房的太监交接,然后撇下平安,带着细辛往文心殿去。
岂料,半路有个小太监探头探脑走过来,双手作揖,压低声音道:
“见过寒苏姑娘,我们才人有请姑娘一叙。”
细辛轻蹙眉,犹豫地看向董寒苏,又看看自己手里端着的托盘。
董寒苏奇怪地问:“哪位才人?才人身边的公公,不在后宫待着,怎会跑到前面来?”
“我们才人是丁才人,九皇子的生母,”小太监急忙解释,“姑娘别误会,丁才人是得了皇后娘娘的允许,方才来前廷探望九皇子。才人就在那面墙后。”
小太监指指回廊下的一面墙。
那墙的上半截是镂空的,隐隐绰绰能看到墙后有人穿着一件绿色的斗篷。
却看不清脸。
董寒苏讶然,警惕地问:“那真是丁才人吗?可丁才人刚刚来过皇子所,说是代九皇子向五皇子赔罪。
“怎地又让你来唤我?你到底是何人,存了何等居心?快说,不然我喊叫侍卫了!”
小太监惊慌,下意识就要逃。
董寒苏心下确定,那墙后的人,根本不是丁才人,反手一把抓住小太监。
小太监力气大,挣开董寒苏的手,便撒腿狂奔,跑到墙后,拉上那斗篷人一起逃。
细辛目瞪口呆:“寒苏姐姐,你,你诈他?”
她们哪里见过丁才人?
而且,丁才人也不可能去皇子所。
她是后宫妃嫔,九皇子还与她同住呢,哪里有理由去皇子所?
如今那里可住着己经快成年的大皇子纪循,怎么也得顾忌着名声。
“自然是诈她的,快喊人!”董寒苏正满心沮丧,正愁没地方泻火呢,扬声大喊,“刺客!有刺客!快抓刺客!”
立时便有侍卫飞奔过来,喊道:“刺客在哪里?”
董寒苏惊讶,他们来这么快?
她心神大定,把手里的托盘交给细辛,带着侍卫们去追那两个人:
“在前面,我带你们去!细辛,快把那个太监的脸画下来!”
细辛极为擅长记忆人脸,这一个月来,跟着董寒苏学画画,不精湛,但能画得清鼻子眼睛了。
侍卫长留下两人照看细辛,其余人都去追刺客。
越来越多的侍卫听到“刺客”二字涌过来,跟在董寒苏身后。
由于侍卫来得快,跑得也快,董寒苏很快便看见了那二人的身影。
她心下大喜,这回看他们朝哪里逃!
那二人慌慌张张的,绿斗篷人正将一把剪刀扔进路过的荷塘中,被侍卫们抓个正着。
二人大骇,转身疾奔,却扭头撞上领着另一队侍卫而来的太子。
前有狼,后有虎。
这下他们跑不掉了,吓得跪地磕头:“太子殿下饶命!奴才们不是刺客啊!”
侍卫长抱拳道:“太子殿下明鉴,属下们瞧得真真的,那穿绿斗篷的太监,将凶器——一把剪刀扔进荷塘里,且他们看见我们就逃,显然图谋不轨。”
“拿下!”太子厉声吩咐。
顿时几名侍卫用麻绳将二人五花大绑起来。
抓住绿斗篷太监的侍卫惊道:“他嘴里有毒!”
“卸了他们的下巴!”太子瞧了眼董寒苏,语气冷冰冰的,令在场的人不寒而栗。
董寒苏扶着山石大喘气,肺快炸开了。
她发髻上的绢花是海棠色的云纱堆成的,花瓣随着她的喘息颤颤巍巍地摇摆,随时会掉下来似的。
侍卫们救下了绿斗篷太监,另一个去请董寒苏与“丁才人”见面的小太监,却咬破了嘴里含着的蜡丸,服毒自尽了。
侍卫禀告给太子。
董寒苏腿软,险些跌倒。
她怎就这般倒霉,又碰到死人。
总有人想要她的命。
这二人,根本没想活,不惜以命换命也要杀了她。
太子面罩寒霜:“查,查清他们的身份!敢在宫里白日行凶,简首胆大包天!”
侍卫们应诺。
太子走向董寒苏,微微弯腰,蹙着眉问:“伤得很重?还能走吗?”
董寒苏的呼吸一滞,她,她何时受了伤?
她自己没说受伤,侍卫们也没说她受伤啊。
“奴婢,奴婢不曾……”
话未说完,太子解下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他个子高,将身材高挑的董寒苏衬得娇小柔弱,猩红色的披风把她从脖子到脚脖子都裹住。
“你身边那个小丫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