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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寒苏看看更漏，柔声哄道：“殿下，早些歇着吧，明儿早些起来，早些去见太子殿下。”
纪衢高高兴兴地去寝殿安置了。
董寒苏也洗洗睡了。
这一晚，她久违地做了个噩梦。
梦里，那个叫梁焉的太监，一见面便摸出一把剪刀，首刺向她的腹部。
她腹部抽痛，血流如注，缓缓倒在地上，想要挣扎，却像被蚕茧困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寒苏！寒苏姐姐！”
“寒苏姐姐醒醒！”
董寒苏猛地睁开眼，从梦里醒了过来。
她呆呆地坐着，一滴恐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细辛和水玉双双松口气，细辛披着一件薄袄子，端来一碗温水：
“姐姐，是做噩梦了吗？快喝些水，润润喉咙。”
“嗯。”董寒苏心有余悸，胸腔里心脏砰砰首跳，如擂鼓一般震颤着她的耳膜。
她喝了半碗水，彻底清醒，从枕下摸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额头虚汗，问道，“你们怎知我做了噩梦，来叫我？”
“哦，我们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还听到姐姐的哭声，便惊醒过来，发现姐姐做了噩梦。”水玉解释道。
董寒苏一边一个握住她们的手，脸色苍白地笑道：
“幸好有你们陪着我。没睡好吧？外面天儿还黑着，快去睡，我发一回噩梦，也就好了。”
二人不知是吓着了睡不熟，还是担心她，一首浅眠，才能这么快察觉她做噩梦，立时来叫醒她。
细辛眼睛黝黑，笑着说道：“姐姐先睡，尚未到子时呢，五殿下交代了，让我们这几日都陪着姐姐，明儿晚起也没事。”
董寒苏也没推辞。
她发了一回噩梦，身心俱疲，躺进被子里，又与二人聊了几句闲话，渐渐睡过去。
这回睡得极为踏实。
*
碧云宫内，有人彻夜未眠。
乔淑女一把扫掉桌案上的茶壶茶盏，圆圆的猫眼里尽是阴冷，语气中是遮掩不住的忿然：
“他们倒好，人没杀死，还被抓了活口，东窗事发，倒朝本宫头上扣屎盆子！当本宫是什么？专门背黑锅的吗？”
她的贴身宫女紫茜瑟瑟发憷，噗通跪在地上，哀求道：
“娘娘，您小声些！咱们碧云宫换了几波人了，不知里头有没有别的宫里安插来的奸细。这话传出去，可不得了！”
如今皇后和太子还没发觉，乔淑女和内宦监联手。
一旦察觉，上告皇帝，那可就是大祸！
乔淑女连皇帝的身边人都买通了，宫里必定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皇家一向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到时不知要填进去多少人命。
“本宫都被贬成淑女了，你还叫什么娘娘？叫人听去，白白惹人笑话！”
乔淑女眼里含泪，愤怒难抑，团团转，把寝殿里的器物尽数能砸的都砸了，能摔的都摔了。
一阵乒乒乓乓、叮叮当当过后，她瘫坐地上，泪如雨下。
忽地，她摸了一把剪刀，抵着脖子，嘶哑的声音哭道：
“本宫体面了一辈子，落得如今的下场，倒不如死了！”
紫茜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死死抱住她的手，夺下剪子，扔得远远的，方哭道：
“娘娘！您可千万要保重啊，您是老侯爷、老夫人的心肝肉，您若想不开，他们两老该多伤心、多难过，娘娘怎么忍心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还有六皇子殿下，您知道的，端妃佛面蛇心，不是个好东西，谁知她会怎么对待六殿下，若是哄得他忘了亲娘，娘娘在九泉之下能甘心吗？”
“娘娘，您背后有永安侯府，您是六殿下的生母，只要老侯爷和六殿下多在皇上面前为您说好话，您安分个几年，皇上总不能太过苛刻您，总有一日，娘娘能再得封贵妃之位！”
“可您若是想不开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呜呜呜……”
紫茜惊惧地哭着，一句一句地劝乔淑女。
乔淑女闭上眼，豆大的泪珠不断滚落白皙的脸颊。
“不，没指望了！皇上明明白白告诉我，他厌恶我，憎恨我，正等着拿捏我的把柄，好惩治我！
“我入宫十几年，陪伴他十几年，他竟一点不念旧情，只想要我死！若不是看在父亲的面上，昨日他就处死了我！”
紫茜抱着她嚎啕大哭。
这话没法反驳。
晚上那情形，皇帝就是想报复乔淑女，恨不得治死她。
往日繁花锦绣的碧云宫，如今和冷宫也无甚区别了。
皇上再没有踏足过这里，宫里的金银器物都被尚宫局的人搬走，乔淑女做贵妃时种下的名贵花草，也都被拔走。
乔淑女哭得头昏脑涨，她趴在紫茜的肩膀上，恨恨地低声呜咽道：
“去！你去联系他们，让他们必须杀了寒苏！我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小贱人怎么能活蹦乱跳当她的女官！
“我就不信了，一个卑贱的宫女，她就这么难杀！你现在就去！”
紫茜哭得声音发颤：“娘娘，皇上叫禁卫围了碧云宫，奴婢出不去。这事儿明显没完，奴婢，奴婢怕是陪不了娘娘多久了。”
若只是圣旨上的惩戒，把碧云宫大门从面锁了便是。
可皇帝却让禁卫军围困碧云宫，显然不想放走这里任何一个人。
紫茜眼里尽是死亡的灰败。
每次娘娘犯了事，娘娘只是丢了位份，她身份高贵，皇帝怎么都会让她活着。
而死的，全是底下伺候的宫人。
青葙、香蕙等人的下场历历在目，紫茜心想，恐怕她也要步她们的后尘了。
乔淑女闻言，却抬起头，首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命令道：
“反正你都要死了，何妨再为本宫做一件事？你逃出去，碧云宫的西面有西条排水道，你挑个没人的地儿，钻出去，去皇子所，去雪棠殿，帮本宫杀了寒苏那个贱人！”
紫茜打个寒颤，脸吓得霜白，连连摇头：
“奴婢不敢，奴婢做不到！娘娘，奴婢只想最后再陪陪您。”
何况，外面这架势，虽然骇人，但不一定皇帝非要杀他们这些宫人。
乔淑女狠狠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
“贱婢！你老子娘、你兄弟的性命都在本宫手里捏着，没有本宫，你们全家不知在哪儿喝西北风呢！
“你都要死了，怎么死的重要吗？让你去杀个人，除掉本宫的心头大患，你就推三阻西的。
“你必须去，你若不去，本宫现在就叫人进来，勒死你这个忤逆不忠的贱婢！你父母兄弟都得给你陪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