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沈府的马车上,小莲见沈玉棠郁郁寡欢,秀气的双眉自出慕容公子的院子便蹙着,她忍不住问:“小姐,你怎的了,慕容公子惹您不开心了?”
沈玉棠叹口气,沮丧道:“每回我与他单独待在一块儿,总觉心累,好像怎么也不能把话说到他心坎上,绞尽脑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小时候不知慕容厉的心思,以为是自己蠢笨;长大了依然看不穿他,难道真如母亲所说:男女有别?
小莲安慰道:“小姐,男人如慕容公子那般,学问大,交友广,脑袋里装着千千万万的事,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小姐何必介怀?”
“你说的倒也在理。”沈玉棠稍稍宽心,“小莲,你说,我对他去青楼一事,到底该计较还是该大度些?”
小莲想了想,道:“小姐,那您心里的真正想法是什么?怨恨慕容公子呢还是不太在乎?”
沈玉棠如实道:“其实我不高兴,慕容家家风严谨,注重名声,可他偏耐不住寂寞去烟花之地,传出去,有辱家风。”
“可这些话,我无法对他说出口,说出来像是在教训他,白白惹他不快。”
她顿了顿,“更何况,他己经被慕容伯父罚过,打过,我再跑去骂他也不合适。我本来想宽慰他几句,但看他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倒叫我准备好的话说不出口了。”
说着说着,沈玉棠的愁绪又爬上眉头,“他让我回去想清楚,想清楚什么呢,嫁还是不嫁?嫁与不嫁,我看不出他有多在意。”
小莲不知说什么劝解小姐,或许是慕容公子过于出众,总令小姐又痴情又患得患失。
夜深人静,慕容厉独自一人坐在北屋的台阶上发呆,他的书才写完一半,急于写另一半,人又出不去,简首心焦。
偌大的慕容府,人声鼎沸,都以为他去青楼是寻欢作乐,他眼眶有那么窄吗?口味有那么重吗?浪荡到白日宣淫?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一阵秋风吹过,香花槐落下一片叶子,飘到慕容厉脚下,他两根手指捏起来,对着叶子伤春悲秋。
徐蘅透过窗子看慕容厉大半天,听李达川说白日沈小姐来过,莫不是生他气了?
可又觉得慕容厉不像是能为女人心烦的人,肯定是不能出去逛青楼才心烦。
她走出房门,往慕容厉身边一坐,轻声道:“师兄,别烦了。”
慕容厉扔掉叶子,无精打采道:“你一个月不能出家门,你也烦。”
静夜沉沉,要星星不给月亮,双双无言,愁绪压星河。
徐蘅伸手拽了拽慕容厉衣袖,他偏过头看着她,眼里一副“莫挨老子”的不耐烦。
她呼吸那样轻,温柔道:“别人不信你,我信。”
“你信什么?”慕容厉心弦忽然拉紧,静候一曲旷古绝音。
徐蘅的语气又那样坚定:“我信你去青楼一定有你的用意,你在调查什么,告诉我,我替你去。”
言之切切,眸中千斛明珠不觉多,素手轻弹,拨尽心弦。
倏然,慕容厉笑了,抬头望天上星也觉得好看起来,不,不如徐蘅眉眼盈盈。
他从袖中取出两枚青果,给徐蘅一个,“南洋来的好东西,你尝尝。”
“什么?”徐蘅闻了闻,有青梅的味道。
“烟雨楼花魁娘子给的,她有个相好来往南洋做生意,说这果子吃了能让人飘飘欲仙,叫什么来着?”慕容厉想了想,“好像叫槟榔。”
“名字好听。”徐蘅试着咬一小口,嚼啊嚼,嚼不烂,背过身吐到手里,评价道:“味道独特,入口微酸,师兄,你也吃。”
慕容厉咬一大口,顿时酸的挤眉弄眼,涩的五官乱飞。
滑稽可笑,徐蘅憋住笑意,忍不住问道:“师兄,好吃么?”
当大师兄的自然接受能力要比师妹强,“凑合。”慕容厉牙缝挤出两个字。
徐蘅把咬过的槟榔还给慕容厉,“那你多吃点,这果子我吃不习惯,还是你吃。”
慕容厉:“......”
“明晚你不要睡觉,我带你去个地方。”
“青楼?”徐蘅吃惊道,这就要去?可是,“师傅不是不准你出府?”
“不去青楼。”慕容厉卖关子,“去了你就知道了,明天你去马场借一匹马,拴在府外。”
一个月不能出府,写书的事情暂且可以搁置,上凌云山解毒一事却万万不能等。
而且这次,他要带徐蘅一起上山,能不能救活那胡人男子,全靠徐蘅能不能辨别出毒药成分。
隔天半夜,慕容厉到西厢房叫醒徐蘅,两人熟门熟路的来到墙根,翻墙出去,月下骑马飞驰。
约莫一个时辰,才到凌云山脚下。天己微亮,阴风阵阵,黑云翻滚,要不了多时,大雨倾盆。
因救治的男子是西戎人,一旦被发现,亦或带来通敌卖国的罪名,虽然现在大梁与西戎尚未起战事,但难保以后不会。
慕容厉神色严肃,吓唬徐蘅:“等会儿上山不管发生什么,你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割了你舌头。”
徐蘅捂住嘴,转身就走。
慕容厉拉住她,“去哪?”
徐蘅道:“天色不好,我不去了,师兄你自己去,我在山下等你。”
“你必须去!”慕容厉推着她往山上走,“只要你不对外说,我给你二十两金子。”
“你不早说!”徐蘅手脚并用的往山上爬,“你早说给我钱,刀山火海我也敢去。”
慕容厉:“......”
凌云山险峻,慕容厉在徐蘅身后护着她,遇到难爬的陡坡,助她一臂之力。
雨点子要掉不掉,一旦掉下来,山间湿滑无比,极其危险。
两人一声不吭,只顾着爬山,终于在大雨将至之前,到了小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