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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到院子外墙，天欲黑不黑，徐蘅见慕容厉泰然自若完全不担心的模样，心也跟着一同放下来。
慕容厉揽上她的腰，拔地而起，跃上墙头，跳下的瞬间，一阵狗吠传来。
两人一惊，府上何时养了狗？
惊魂未定时，远处花径小道上突然出现几只火把，不出意外地逐渐向两人靠近。
“师兄，怎么办？”徐蘅攥着慕容厉的袖子，隐隐带了哭腔，预感大事不妙，慕容厉是府上的少爷，不守规矩最多被骂两句打几下，可她会不会被赶出府？
慕容厉眼珠转了转，猛然想起昨日是他爷爷的忌日，定是家族在祠堂上香祭拜时找不到他，才暴露，他赶紧道：“一会儿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要吭声。”
话音刚落，慕容年手拎铁丝棍，身后跟着夫人李婉秋以及手持火把的三名家奴，把徐蘅与慕容厉团团围住。
慕容年恨铁不成钢的的瞪着慕容厉，倏然，目光落在徐蘅身上。
徐蘅吓得魂飞魄散，她不怕挨骂受罚，但受不了慕容年看她的眼神，那眼神里包含太多令人承受不住的失望与辜负。
压得她抬不起头，一颗心拧巴成一团。
慕容年厉声道：“你们去哪了？”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徐蘅不敢骗师傅，垂着头上前一步，正要主动坦白，蓦地肩上一沉，慕容厉将她拉到身后。
“爹，娘，儿子不孝。”慕容厉心一横，“我去青楼了。”
徐蘅急急看向对方，他这么说不打算要命啦。慕容厉又道：“我保证去这一回，再也不去，做事有始有终，做人有情有义，烟雨楼的娘子对我情根深种相思难忘，我就是去跟她说不要等我了。”
“......混账！”
七窍都让这不孝子气得冒出烟来，慕容年手指指了慕容厉半天，张嘴能吐一口老血。
李婉秋怀疑道：“你去青楼还带着徐蘅？”
“我怕碰上熟人，让她望风。”慕容厉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青楼娘子非要留我过夜，哭得梨花带雨，我心软，一时拒绝不了，便留了下来，让徐蘅也在青楼睡了一夜。”
这次连李婉秋都想给慕容厉一棍子，她怒道：“那为何白日不回，天黑才回来？”
慕容厉豁出去了，“白日人多嘴杂，怕被看见。”
“逆子！”慕容年大骂，“给我跪下。”
一顿打跑不了，幸好上次打的伤己经结痂，不然新伤叠旧伤，疼起来要人命。
慕容厉从容的跪下，徐蘅呆呆的立在他身后，忘了反应。
慕容年瞪着徐蘅，喝道：“还有你，助纣为虐，也给我跪下。”
徐蘅反应过来，脸上愧惧交加，连忙跪在慕容厉身边，不敢抬头。
“爹，一人做事一人当。”慕容厉急道，“是我逼徐蘅跟我去青楼，她不敢不听我的，你要罚就罚我一个，用不着牵连其他人。”
慕容年就气慕容厉天不怕地不怕，永远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这样的性子迟早闯出大祸。
他扔掉棍子，上前一步，“啪”，一巴掌狠狠打在不孝子脸上。
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打得慕容厉硬生生偏了头，脸颊登时透出交错的血丝。
徐蘅心头一震，待慕容年第二掌扬起时，她跪到慕容厉身前，不怕死不怕疼地要挡下来。
这一趟凌云山之行，收了金子，脱不了干系。
慕容年到底不忍心打徐蘅，举着巴掌吼：“你滚开！”
徐蘅哭道：“师傅，对不住，我应该劝师兄不要去，你打我吧。”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少在这里与我套近乎！”慕容厉骂徐蘅，悄悄跪上前将她挡好，专挑不能说的说，“爹，她可是你故人之女，你打她对得起故人的临终嘱托吗，你舍得让你的故人在九泉之下伤心？我劝你——”
话音未落，另一边脸又挨一巴掌！
响的，脆的，火辣辣的，嘴角渗血，脑子里好像有十万只马蜂横冲首撞，晕眩之中，慕容厉得出一个结论：打左脸比打右脸疼。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浑不在意道：“爹，打人不打脸，要不您打别的地方，给我打坏了脸，还怎么娶媳妇。”
李婉秋又气又急，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儿子，“慕容厉，你少说两句，是不是想把你爹气死！”
慕容年气得要厥过去，他捡起地上的棍子，一棍子挥过去。
慕容厉闭上眼，握紧拳头，准备挨棍子，预想中的痛却没有到来，只感到有人按住了他的肩，只听到棍子打在皮肉上的闷响。
他猛地睁开眼，对上徐蘅痛苦的脸，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落，新买的石榴红裙子肩膀处开裂。
他一把将人抱住，心像那条裙子般裂开，冲慕容年开吼：“还能不能打准了，眼花换个人来打！”
“反了你了！”慕容年捂着胸口，喘不上来气，李婉秋上前一步扶住他，给他拍背顺气，“老爷，气大伤身，莫生气，莫生气。”
防止出人命，李婉秋大声道：“来人，把这俩拖到祠堂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家奴们小碎步迈上前，谁也不敢伸手碰慕容厉，慕容厉也用不着人拖，扶起徐蘅，半抱半夹的带着她往祠堂走，经过慕容年身边，他停下来尽孝心：“爹，不值当生气，保重身子要紧。”
不说还好，一说慕容年胸口更堵。这逆子到底是来报恩的还是报仇的？
昨日祭祖，哪哪儿也找不到慕容厉，才发现他潜逃。
长大了，翅膀硬了，对长辈的话阳奉阴违，左耳进右耳出，慕容年望着慕容厉高大的背影，不由得想，他似乎不太了解儿子。
祠堂大门一锁，里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慕容厉伸出脚够到蒲团，把徐蘅安置在上面，自己坐在她旁边。徐蘅支撑不住，趴他背上，疼的低声抽泣。
慕容厉骂人很在行，安慰人不擅长，他心里明明难受的紧，嘴上还在刀人：“你活该，谁让你逞能替我挡棍子，我用得着你扮英雄？你别想让我感激你，有本事你别哭。”
耳边抽泣声渐止。
这么听话？慕容厉忽然感到脖子一热，惊觉徐蘅在咬着牙哭，眼泪流到他颈间，灼伤他的皮肉。
她还哽咽着向他保证：“师兄，你嫌烦是不是，那我不哭了。”
声音那么轻，如蝴蝶振翅，落入耳中，乱了心扉。
听闻江南人吃稻米，到底哪家的水米能养出这样的人？
温柔如风，温润如玉，动真格时比谁都机灵，坚强时也能韧如丝。
一声“师兄”，把人心肠软成水。
他转身，在列祖列宗面前，抱住七师妹，抱住与慕容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子，轻声道：“蘅儿，想哭就哭。”
怀中人早己身心交瘁，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