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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一过，把最后一丝暖意带走，上京城入了冬。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己。
徐蘅手上捏一把药方，大多数是慕容厉开的方子，随手翻一翻，隔几页也能看到她开的方子。
嘴角挂着欣慰的笑容，但慕容厉说她还不能出师，做大夫这一行，谨小慎微，慎之又慎，人命关天不可儿戏。
门口响起车轱辘的声音，徐蘅抬头望去，见仁济堂门前停下一辆马车，下来一位丫鬟模样打扮的小姑娘，她伸出手臂，扶着一袭烟霞色衣裙的小姐下来，两人走进仁济堂。
伙计们出去送药，吴掌柜在里间洒扫，徐蘅从药柜后出来，询问道：“这位小姐，看病么？”
丫鬟道：“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慕容公子在不在？”
不来看病，找慕容厉作何？徐蘅道：“师兄去翰林院侍读张大人家看诊，去了有一会儿，估摸快回来了。”
“师兄？”小姐打量徐蘅，“你是慕容伯父新收的徒弟？之前未在慕容家见过你。”
慕容伯父？徐蘅正琢磨这位小姐的身份，吴掌柜从里间拿着扫把出来，一顿，快步迎上来，恭敬地对小姐道：“沈小姐，您来找公子？”
沈玉棠微微一笑，“我听慈儿说他来仁济堂了，特地过来，找他说说话。”
“公子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沈小姐不介意，去里间等吧。”吴掌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玉棠点点头，“也好。”
“徐蘅，给沈小姐泡壶茶来。”吴掌柜吩咐。
徐蘅愣了愣，原来慕容厉未过门的妻子就是眼前这位沈小姐啊，姿容秀美，端庄有礼。她忙道：“我这就去泡茶，沈小姐，红枣桂圆茶，可否？”
“有劳。”沈玉棠回头看徐蘅一眼，猜她该是慕容家旁支的亲眷，不然可成不了慕容年的徒弟。
茶泡好了，徐蘅用托盘亲自端进里间，沈玉棠端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
“沈小姐，请用茶。”徐蘅放下茶，转身离开。
沈玉棠叫住她，“留步，若你无事，不如坐下来，咱们闲聊几句。”她侧身对自己的丫鬟道：“小莲，你去前面一条街的小食铺子买些厉公子爱吃的盐渍花生，一会儿等他回来吃。”
“是，小姐。”
徐蘅坐在沈玉棠对面，开口道：“沈小姐，我叫徐蘅，蘅芜的蘅，是师父新收的七弟子。”
既是慕容厉师妹，又是慕容家亲眷，沈玉棠自然不怠慢，介绍自己道：“我姓沈，名玉棠，海棠花的棠，我是厉公子......的......”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词来描述自己与慕容厉的关系，未定亲未成亲，也未山盟海誓。
“我知晓。”徐蘅道，“以后沈小姐嫁给师兄，还望多多照拂我们这些师妹师弟们。”
沈玉棠羞涩道：“都是自己人，不说那见外的话。你是他的表亲？”
“不，我是......”徐蘅抿唇，心中掂量许岁宁与慕容年的关系，含糊道，“远房亲戚。”
“听你口音不像京城人，哪里来的？”沈玉棠端起茶，抿一口，红枣香、桂圆甜，入喉温润，“你泡的这杯茶好喝。”
徐蘅浅浅一笑道：“我乃苏州人。”
“姑苏苏州？我听过，未曾去过，你将来还回去吗？”沈玉棠随口问。
还回去吗？父母在，不远游，如今孤身一人，落叶无根，或许有朝一日，在慕容家出师后，就回苏州，那里毕竟还有昔日好友，还有父母坟茔，开一间自己的药铺谋生。
或许不回去，攒够银两在京城买座小院，自立门户安稳度日。
徐蘅怔愣片刻，笑容凝滞又恢复，分辨不清哪条路更好走，便道：“我说不好，听师父的。”她有太多难言之隐，说多了心伤，挑愉快的聊：“沈姐姐，你与我师兄何时成亲，日子是否定下来了？”
“我也说不好，横竖要听他的。”沈玉棠娇羞的两颊飞红云，每回在旁人面前提起慕容厉，抑制不住的心花怒放，未来的夫君品貌出众，嫁皇亲国戚她都不稀罕。
“他那人你也知晓，主意大过天，我性子柔，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沈玉棠以手托腮，看着徐蘅，觉得与慕容厉的小师妹很投缘，比对着慕容慈说话舒服，慈儿不爱聊家常。
徐蘅笑了一下，心想，慕容厉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沈玉棠像一只温顺的小兔子，野马竟能被兔子驯服，可能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聊起慕容厉，沈玉棠一下打开话匣子，她不首呼他名讳，要么用“他”，要么用“那人”来代替，心底引以为傲的人，便是怎么说也说不够的。
年少相识，他从顽皮的小儿郎长成芝兰玉树的公子，在她眼里，千般好万般好，“慕容伯父与我父亲既是同窗，又是同僚，我母亲与慕容夫人也能聊的来。两家交好，时常走动。”
“幼时，他出名的调皮，每回慕容伯父带他来我家，我娘都要仔细把易碎易破的瓶瓶罐罐收起来。”沈玉棠笑道，“他走路带风，寸草不生，打碎我娘三个花瓶，我爹西个茶壶。”
“那人对什么都好奇，母鸡下蛋他也要围观，看哪只鸡下的蛋更大，还让家仆不要吃大蛋，大蛋用来孵小鸡，把下蛋本事传下去。”
桩桩件件与慕容厉有关的小事，沈玉棠都记得清清楚楚，想起来嘴角挂笑，“好在他长大后，变得沉稳安分。”
徐蘅眨眨眼，怀疑沈小姐眼神不好，慕容厉哪有更安分，明明更过分，把他那些事说出来，沈小姐能连夜卷铺盖逃跑。
这只小兔子并未真正的驯服野马，她只是被野马的昂扬身姿迷了眼，未看清烈马的本性是野。
鬃毛里藏着不羁的流云，关不进马厩，他要驰骋在辽阔的草原，潇潇暮雨洒江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