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个时辰的课,学生不复以往的活跃,低眉垂眼,手上的笔“哗哗”写个不停,不懂的地方还是开口问。
但从头到尾,连个正眼也没瞧过老师。
更别提叫一声“师兄”。
慕容厉胸腔好似有一尾鱼游来游去,咕噜咕噜吐泡泡,时不时堵住嗓子眼,憋了一个时辰想问问她怎么了。
始终没开口。
他怯。
不可思议的怯。
打记事到现在,没这样过。主意比天大,弟弟妹妹没有一个敢不听。
可他现在,怯,知晓缘由,又不太知晓缘由。
上完课,慕容老师主动搭话,“晚间饭吃的不多,这会儿腹内有些饥饿,你煮一碗馄饨给我吃。”
“我累了,你吩咐莫风吧。”徐蘅头也不抬,收拾书籍笔记,起身离开。
慕容厉眉头一皱,“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我今晚必须吃馄饨!”
徐蘅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不搭理狗吠。
房门被推开,李达川举着一本书进来,“表哥,书里这一段我读不明白,你给我讲讲。”
徐蘅冲李达川挤出一丝笑容,正要出门,李达川突然道:“徐蘅,我饿了,想吃糕。”
“我这就去做,你等会儿到小厨房来吃。”徐蘅应一声,加快脚步,离开书房。
慕容厉:“......”
他到底怎么得罪了徐蘅,她跟蒋恩明去戏园子看场戏回来就不是温柔乖巧的她了,比戏里的书生还狂躁,活像他欠了她五百两黄金,而且只针对他。
对李达川的态度还是以前的徐蘅。
蒋恩明为人正首,不至于在背后说人坏话。而且他母亲对徐蘅做出栽赃嫁祸之事,他应该也不会再琢磨嫁娶,估摸就是对徐蘅道歉来了。
慕容厉摸着下巴,心里有些发虚,蒋恩明正首归正首,挡不住愚钝,谈婚论嫁这事儿到底有无翻篇,蒋恩明是否把他做媒人一事说给了徐蘅听?
这孙子应该没蠢到这地步。
慕容厉按住“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宽慰自己,蒋恩明好歹是从六品的官,当不会把两人私下的勾当拿出去乱说,更何况是对徐蘅说。
徐蘅怕不是处在来葵水的日子,加上看戏影响情绪,加上他之前对她横眉冷对太多,一下子爆发了。
肯定是这样。
必须是这样。
不是这样不行。
慕容厉把自己安慰得当,决定这段时日对徐蘅多些关爱,在她需要关爱的日子呵护备至,当一名合格的师兄。
小厨房里,徐蘅给李达川做苏州特色小吃,萝卜丝饼,离开苏州那么久,她也馋这一口。
萝卜切成细丝,用盐腌出水,倒面粉,打鸡蛋,搅成面糊,团成巴掌大的小饼。锅里倒油,油热,饼下锅煎熟。
满院飘香。
莫风在东厢房坐不住,一溜烟跑到小厨房,摸走一块,三两口下肚,赞一声绝。他不白吃,“一会儿厨房留给我收拾。”
徐蘅看他一眼,觉得哪个男人都比慕容厉好,煎熟一块特大的萝卜丝饼给莫风吃。
书房里,李达川闻到香味,馋虫勾出来,慕容厉讲什么也听不进去,“表......表哥,你讲的特好,真的,我都懂了,你歇着吧。”
书都不要了,转眼消失不见。
慕容厉扔下书,抬抬屁股又坐下,拿起书,逼自己看了两行,一个字没看进去,书一扔,起身去小厨房。
他的院子他说了算。
徐蘅从锅里捞出最后西块萝卜丝饼放到盘中,见李达川吃的满手都是油,她受不了那种黏腻,叫他出去洗手,洗干净后用筷子夹着吃。
李达川满不在乎,“用手拿着吃才香。我看过一本游记,天竺人就用手抓饭吃,拉完屎也用手擦,那里的人可多了,没有脏死的。论吃,我比你在行。”
“你吃之前,洗手了么,不干净闹肚子。”徐蘅坚持。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李达川手往盘子伸,徐蘅端起来,不给他,坚持要他去洗手。
两人拉扯的时候,慕容厉进来了。
李达川怕慕容厉骂他不讲卫生,双手立即藏在背后,油往衣服上蹭。
“做什么吃的,拿来我尝尝。”慕容厉侧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徐蘅,她不看他,只盯着手中的盘子。
慕容厉见徐蘅不搭理他,不悦道:“跟你说话呢,聋了!”
徐蘅突然抬头,问李达川:“小公子,你嫌弃我么?”
“我不嫌弃你。”李达川不知道徐蘅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我还想娶你呢。”
话音刚落,徐蘅端着盘子,背过身,依次拿起西个饼,快速每个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转回身,盘子送到李达川面前,“吃!”
李达川:“......”搞毛啊!
慕容厉肺要炸了,活这么大,除了大黄龇着俩牙公然挑衅过他,还没人敢这么对他。